糟了！

  顏悄心口一緊，轉頭看去。

  剛剛已經離開的裴翊之，竟是與杳冥和一眾盤虯暗衛，又返了回來。

  顧輕染柳眉微挑，抬手摸了摸鼻尖。

  果然還是沒能瞞過這隻老狐狸。

  顏悄哭笑不得了：“裴先生，您不是走了嗎？您不怕上官姐姐生氣了？”

  說話間，裴翊之已經走到近前：“老夫若是走了，誰能管得住你們？九王交待老夫無論如何都要看住王妃，老夫怎能辜負九王的信任？王府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上官若要生氣，隨她便是！”

  裴翊之看起來氣哼哼的。

  抬手指了指顏悄：“顏悄啊顏悄，你真是太讓老夫失望了。老夫還以為你最乖巧懂事，還這麽信任你，你怎麽能跟王妃一起亂來？”

  “哎，裴前輩，”顧輕染將一臉委屈的顏悄拉到身後，對著裴翊之笑了笑：“這些都是我的主意，您就別怪顏悄了。不過我勸您啊，還是趕緊回客棧去，否則上官若真的生氣了，憑她的性子，可是說得出，做得到。”

  裴翊之一臉氣憤：“她要氣，便讓她氣去！老夫堂堂男子漢，還會怕她一個女子？她若敢做什麽出格的事，老夫先休了她！總之有老夫在，王妃您別想離開尊夜王府！”

  顧輕染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可是就算您不回去，我想走，您也阻止不了啊！況且……”

  說話間，目光看向裴翊之身後：“況且是走是留，恐怕也由不得您啊！”

  留意到顧輕染的目光，裴翊之意識到了氣氛有些不對。

  身後的侍衛，怎的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且這空氣之中，似乎泛著濃濃的殺氣。

  僵硬的轉頭，順著顧輕染的目光看去。

  這一眼，驚得他狠狠咽了口口水。

  隻見身後，上官赤錦已不知什麽時候來了，距離他就隻有半步距離，雙手環胸，一臉冷意的看著他。

  而那些原本站在他身後的王府侍衛，包括杳冥在內，都已經躲出數步遠，老老實實的不敢上前一步。

  裴翊之是心口生顫，直怪那些侍衛沒良心。

  上官赤錦的美眸之中明顯含著怒意，卻壓抑著未曾爆發出來。眯著眸子，幽幽道了句：“聽說裴先生堂堂男子漢，不怕我這個小女子？”

  當下上官赤錦的冷靜，對裴翊之來說無疑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娘子，你聽老夫解釋。”

  上官赤錦朝前逼近一步：“還聽說，裴先生您想休了本掌門？”

  裴翊之被迫後退了一步：“娘，娘子，老夫……”

  沒等裴翊之把話說完，上官赤錦忽然眸光一厲，怒火幾乎從美眸之中噴簿而出：“裴翊之，反了你了，三天不管，你這是要翻了天呐！想甩了本掌門，告訴你，休想！在本掌門這兒，沒有休書，隻有喪夫！”

  說著話，忽而將裴翊之攔腰扛起：“本掌門今晚非好好收拾你不可，讓你知道本掌門的厲害，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裴翊之“啊”的一聲大叫，身子已經懸了空。感受到空氣中上官赤錦的怒火，抬眸，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顧輕染。

  卻見顧輕染微微笑著，對他揮了揮手：“裴前輩，後會有期喲！”

  裴翊之是看出來了，顧輕染巴不得他走。也難怪，他走了，就沒人管得了顧輕染了。

  話說回來，顧輕染說的也沒錯，就算他在，顧輕染想走，他也攔不住啊！

  裴翊之滿心不甘和焦急，充滿怨念的將手伸向顧輕染。

  弱小，可憐，又無助。

  眼睜睜看著裴翊之被上官赤錦扛走，一旁的侍衛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杳冥也是緊閉著嘴，不敢出聲。

  隨即，同樣露出了無助的眼神，看向顧輕染。

  顧輕染此時，也正將目光看向他。

  “杳冥，”顧輕染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現在該怎麽做。”

  杳冥當然知道。

  別說令狐瀟在這裏，就算隻有個瀲無憂，他們這些人都不是對手。

  他是攔不住顧輕染的。

  區別隻在於，是眼睜睜看著顧輕染走，還是被綁起來或揍一頓，再眼睜睜看著顧輕染走。

  顧輕染走到杳冥麵前，拍了拍杳冥的肩：“乖，留下來守好王府。記得，我離開皇城的事，萬不可被任何人知道。”

  “楚天陌在皇城尚有眼線，若被他知道我離開王府，定然會多出許多麻煩。在我趕到戰場之前，我也不希望墨蕭璟為我擔心。”

  “你放心，本尊乃英雄令主，有江湖英雄相助，這一路隻當遊山玩水，不會有任何危險。”

  “本尊跟你保證，不出半年，本尊定將你們的九王殿下，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杳冥還能說什麽呢？

  含著淚點了點頭，卻不知是感動的眼淚，還是無助的眼淚。

  之後。

  空中一道利刃破風之聲迅速遠去。

  瀲無憂也擁著顏悄，躍身飛離尊夜王府。

  王府院中，杳冥與眾侍衛仰著頭，看著風聲遠去的方向，微笑含淚，默默揮手。

  ~

  次日，天亮。

  墨蕭璟與陸天策在青雲壇分壇掌門人的招待下吃過了飯，稍作休息，午間剛過，又開始向戰場緊急趕路。

  吃飽了肚子，寒風也顯得不那麽猛烈了。隻是這晴空萬裏的天氣佐以夾雜白雪的北風，讓墨蕭璟眸子裏湧起思念，心中一陣感懷。

  馬兒不斷朝前奔跑，策馬的間隙，墨蕭璟低頭看了眼胸口被風吹開的披風。

  猶記得數日之前，顧輕染曾坐在他的馬上，靠在他的懷中，窩在他的披風下取暖。

  恍然間，眼前浮現顧輕染滿懷好奇，從披風之中鑽出來的，被風吹紅的小臉。

  那時顧輕染乖巧的模樣，現下想起，就如近在眼前一樣。

  墨蕭璟揚起唇角，淺淺一笑。

  緊接著，一股憂傷湧上心頭。

  冷風吹在胸口，雖不覺得冷，卻讓他感覺懷裏空空的。

  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他的染兒。將他的染兒擁在懷中，寵著，護著。

  陸天策發現墨蕭璟馬速變慢，回頭看來。

  看到墨蕭璟黯然的神色，默默歎了口氣。

  行了很久的路，一天又一天過去。

  距離年關，已經越來越近。

  這日傍晚時分，墨蕭璟與陸天策又趕到了一座城鎮。

  這城鎮不大，但很是繁華。因著就快過年，又是傍晚時分，天馬上就黑了。

  墨蕭璟與陸天策策馬進了城門，入眼的一幕，讓二人眼前一亮，這多日來快馬奔波的辛苦，瞬間散去了大半。

  眼前，寬闊熱鬧的街道，地麵是老舊的石板，兩旁立著一座座古樸的建築。這些建築瞧著已經很有年頭，但十分精致，看不出破舊。

  且兩旁無論是房屋、樓閣，還是商鋪，門口、屋簷下，皆掛上了大紅的燈籠，看起來喜氣洋洋，紅彤彤的一片。

  映著那滿地的白雪，和身著棉襖的百姓們忙碌的身影，那般其樂融融。

  此乃太平盛世的美。

  陸天策心有所感，長長歎了口氣。

  暗下決心，這般太平美景，他陸天策便是拚了命，也要守住！

  為了南靖江山，也為了百姓。

  此時心中激昂澎湃，戰勝的決心使得他雄心大漲，壯誌淩霄！

  懷著滿心豪情，轉頭看向墨蕭璟。

  墨蕭璟正看著那些燈籠愣神。

  陸天策道：“九王，您放心吧，有您和南靖將士在，咱們齊心協力，定能保百姓安居樂業，讓我南靖，處處都是這般的繁華盛景！”

  墨蕭璟卻仍是那般對著燈籠發呆。

  陸天策覺得奇怪，伸手在墨蕭璟眼前晃了晃：“九王，您這是怎麽了？”

  墨蕭璟按下他的手，目光仍定定的看著那些燈籠：“天策，你看這些燈籠，像不像染兒愛吃的冰糖葫蘆？”

  陸天策：“……”

  片刻後，抬手扶額：“九王，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休息吧！”

  話音剛落。

  忽見前方迎麵駛來一輛雅致的馬車，停在二人馬前。

  馬車停下之後，馬夫將簾子掀開。

  一青衣玉麵的書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手上拿著把折扇，順滑的墨發垂至腰間，頭上僅插著一隻簡單的玉簪。一身的書香氣，一舉一動皆是溫文爾雅。行至墨蕭璟與陸天策馬前，優雅的拱了拱手：“書生參見尊夜王殿下！”

  此人生得如此俊俏且氣質脫俗，墨蕭璟見了都是眼前一亮：“閣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