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又是一場大雪，早起，空氣清新幹淨，嗅之心曠神怡。

  天還是有些陰沉，不過氣溫還是很舒服的。

  顧輕染坐在寢殿門外的台階上，聽著下人們清掃積雪的聲音，想象著眼前的這幅畫麵，心中頗為向往。

  她向來喜歡下雪天，喜歡被大雪籠罩的世界。潔白的一片，仿佛上天洗去了塵世的汙濁，讓天地回歸初始的純淨。

  特別是剛下過雪的街道，腳下踩著雪花，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看著街旁的小孩子們堆雪人、打雪仗；呼吸間，讓睫毛掛上一層薄霜。

  自從眼睛看不見，她就被困在了王府，哪兒都去不了。困了這麽多天，真是悶得不行。

  一早墨蕭璟又出門去了，據說是皇帝有事找他商議，商議到現在還沒回來。

  “醫聖，怎麽坐在外麵？”前方傳來令狐瀟的聲音。

  顧輕染的思緒瞬間被拉回，淺淺一笑：“屋子裏悶，出來透透氣。你怎麽出來了，身體好些了？”

  令狐瀟將身上披風解下，為顧輕染披在身上，隨即瀟灑的坐在顧輕染身邊，將掠影劍放在身旁地上：“好多了。若是尋常，本狐都該跟兄弟們一起去執行任務了。”

  自從跟在顧輕染身邊，他好像很久都沒有為了營生出去殺人。畢竟保護顧輕染，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顧輕染雙手托著下巴，目光沒有焦點，但仍是那般清澈幹淨：“要是眼睛看得見，我現在，就可以跟你一起堆雪人了。還要兩天時間，真是漫長啊！”

  令狐瀟明媚的笑著：“雪以後還會再下，機會多得是。正是因為你悶，我才過來陪你聊天的呀！”

  有令狐瀟在，這煩悶的心情倒確實消散了許多。當下隻聽著他的聲音，腦海便浮現他明媚的笑顏，顧輕染的唇邊便也始終掛著笑。

  聽著令狐瀟講述一些稀奇古怪的見聞，便是普普通通的一些事，被令狐瀟講出來，都變得有趣多了。

  顧輕染被逗得“哈哈”大笑，心情明朗了起來。

  天空的陰雲，也很快散了，陽光灑下，一如他的笑容一般明媚。

  天公作美，開心的事也跟著來了。

  裴翊之雙手插在袖子裏，踏著雪地走過來。下人們紛紛為他讓路，躬身作揖。

  裴翊之走到顧輕染身前，眉目溫潤：“王妃，跟老夫走吧，馬車在外麵等你。”

  顧輕染意外：“馬車？去哪兒？”

  裴翊之笑道：“九王一早便念叨，以你的性子，這些天在府上，一定悶壞了。這不，剛剛從宮裏出來，便傳信給老夫，讓老夫帶你出府。他在集市等著你呐！”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墨蕭璟如此為她著想，顧輕染心中暖意融融。

  在令狐瀟的攙扶下站起來，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那我們快走吧！”

  令狐瀟也是一臉的期待：“裴先生，我是不是也可以！”

  話還沒等說完，裴翊之便神色嚴厲：“不行！”

  令狐瀟一愣：“為什麽不行？我都已經沒事了！要是放在以前……”

  裴翊之道：“什麽沒事了？別再跟老夫說，放在之前，你都能出去殺人了。令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之前總是帶傷到處跑，此回身體才會如此虛弱。”

  “這舊傷留在身上，處處都是隱患。別看這些隱患不起眼，你現在中了蠱毒，這小小的隱患都隨時可能致命的！老夫不管你之前怎麽樣，現在你必須聽老夫的，給老夫老老實實在府上待著，把傷養好了再走！”

  令狐瀟說不過裴翊之，將求助的目光轉向顧輕染：“醫聖！”

  沒想到，顧輕染也是跟裴翊之一樣的語氣：“之前勸你你就不聽，這回有裴先生和天策替我看著你，看你還怎麽到處跑！不準跟裴先生頂嘴，好好在府上待著！”

  說完，頭也不回的跟裴翊之走了。

  “醫聖，我！”令狐瀟抬了抬手，見叫不住顧輕染，無奈的將手臂放下。

  不過……

  “聽話？”

  令狐瀟瀟灑的把長劍扛在肩上，明媚的一笑，目光意味深長。

  ~

  通往集市的路上，雖不是最繁華的地段，兩旁的商鋪卻也是熱熱鬧鬧，生意興隆。

  好久沒有出府了，聽著周圍吵吵嚷嚷的聲音，走在人群中間，顧輕染的心情是久未有過的輕鬆。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呐！

  一旁的裴翊之，卻是一臉苦笑：“王妃啊，老夫求求您了，您就上馬車吧好不好？”

  沒錯，顧輕染正在裴翊之的攙扶下踩著白雪走在街上。王府的馬車在身後跟著，馬夫和裴翊之都急得不行，可顧輕染就是說什麽都不肯上馬車。

  顧輕染道：“這裏距離集市不過一刻鍾的路程，走幾步就到了，何必坐馬車呢？”

  裴翊之耐心勸道：“可是你現在眼睛看不見，雪地又滑，萬一摔了，老夫怎麽跟九王交待呀？”

  顧輕染道：“有您扶著，我小心些，不會摔的。”

  裴翊之是頭都大了：“哎呀王妃啊，你可讓老夫如何是好？”

  話剛說完，裴翊之的腳步忽然就停下了。

  顧輕染奇怪：“裴前輩，怎麽了？”

  “喲，這不是咱們高高在上的尊夜王妃嗎？”前方傳來這句尖酸的聲音，一聽便知來者不善。

  這聲音聽著熟悉，顧輕染心知麻煩找來了，卻是神色未變，也未曾言語。

  裴翊之仍是那般小心的扶著顧輕染。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狐狸，此時亦是一派的雲淡風輕：“邵大小姐，大王妃，真是巧啊！二位也這麽有雅致，出來賞雪逛街？”

  原來攔路的還不止一人。

  邵落雪與顧惜月姐妹同行，身後還帶著將軍府和淵政王府的侍衛呢！

  而顧輕染身邊，就隻有裴翊之，和一個趕車的年邁馬夫。

  看起來還真是欺負顧輕染的好機會。

  那姐妹二人，又怎會放過這一機會呢？

  顧惜月上前兩步，停在顧輕染身前，對著顧輕染上下打量：“先前聽聞長姐的醫館遭遇大火，還以為長姐已經……。長姐可真是福大命大，連這都躲得過。”

  “惜月聽說長姐平安無事，甚是欣慰，還想著跟殿下去探望姐姐呢！沒想到今兒個這麽巧，就在街上碰到長姐了。”

  此時邵落雪雙手環胸，做出刁鑽的模樣：“惜月姐姐可是忘了，顧輕染早已被丞相斷絕了父女關係？惜月姐姐如今貴為丞相嫡女、大王妃，她顧輕染不過是個尚未過門的王妃，姐姐這聲長姐，她怕是受不起吧！”

  顧惜月做恍然大悟狀，抬手掩唇：“哎呀，落雪妹妹不說，本王妃都忘了。顧輕染已經不是相府的人了，是本王妃糊塗了。”

  邵落雪上前兩步，走到顧惜月身側。抬眸，看著顧輕染那雙沒有焦點的雙眼，笑得妖嬈：“還有啊，你沒看見嗎？顧輕染已經瞎了！那尊夜王是何人？堂堂儲君，南靖國未來的君主。他尊夜王殿下，豈會娶一個瞎子做王妃？”

  “恐怕這尊夜王妃之位，顧輕染也坐不上了。聽聞皇上一早把尊夜王叫進宮裏，另擬了一份聖旨，這過幾日要嫁給尊夜王的人，還不一定是誰呢！”

  聞聽這話，顧輕染柳眉微挑。

  什麽？皇上一早把墨蕭璟喊進宮去，是為了另擬聖旨？

  聖旨的內容與這場婚約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