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瀲無憂剛數到這裏，遠處便傳來了馬蹄車輪的聲音。那男子原抱著不屑的態度，此時忽然就變了臉色，慌張的朝車輪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這一眼看去，男子是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

  那不正是尊夜王府的馬車？

  嚇得他怎麽擠進來，又怎麽擠了出去，逃也似的跑掉了。

  圍在門外的那些百姓，此時也不敢在這兒待了。

  誰人不知道，顧輕染有個修羅死神的夫君？

  紛紛驚慌大叫著做鳥獸散，僅是眨眼的功夫，便跑了個幹幹淨淨，一片衣角都沒剩下。

  如此，墨蕭璟的馬車，便穩穩當當的停在了醫館大門之外。

  陸天策騎著馬緊跟著停下。

  馬夫掀開簾子，墨蕭璟從馬車走了下來。

  因著剛剛下朝便趕來此處，墨蕭璟身上還穿著上朝的官服。看起來威嚴挺拔，別有一番霸氣。

  邁著長腿進了院子，朝小樓走去：“你們醫聖呢？”

  瀲無憂邁著悠哉的步子跟在他身後：“這會兒應是在樓上歇著呢。”

  樓上一個小廳堂，挨著朝陽的台子。陽光順著敞開的台子照進堂內，光線明亮，暖意融融。

  顧輕染坐在陽光照耀之處，麵前桌上趴著一隻小兔子，毛絨絨的，隻有掌心大小。

  顧輕染趴在桌上，手中拿著一片菜葉，喂給小兔子吃。看著小兔子吃東西時的萌態，臉上始終帶著笑。

  “小兔子啊，你說那家夥把你買來幹什麽？你這麽小，我都不忍心吃你。”顧輕染對那小兔子道：“不過你還真是討人喜歡，算他有心了！”

  說完話，想起了墨蕭璟看著她時那深情寵溺的眼神。忍不住將臉邁進衣袖之中，甜蜜偷笑。

  待她抬起頭。

  麵前桌上的小兔子竟然不見了！

  顧輕染坐直了身子，四下看去，隻見小兔子一躍從樓梯跑了下去。

  “哎！你要去哪兒啊！”顧輕染喚了小兔子一聲，立即起身去追。

  小兔子體型雖小，卻是十分靈巧。蹦蹦跳跳的下了樓梯，直接奔著敞開的屋門跑了出去。

  顧輕染撲了幾下沒抓到它，見它跑了出去，擔心小兔子跑到街上弄丟了，立即大步追出門外！

  可她剛剛跑出屋門，便迎麵撞上了某個結實的胸膛。

  顧輕染怔了怔。

  眼前這身官服十分的熟悉，鼻尖嗅到清冽的竹葉香氣。抬頭，墨蕭璟正低眸看著她，那眼神帶著寵溺，帶著玩兒味。

  唇角微揚，微微啟唇，戲謔問道：“染兒，這麽想本王？才幾個時辰不見，便急著投懷送抱了？”

  顧輕染趕忙將他推開：“誰對你投懷送抱了？”

  墨蕭璟卻抓著她的手腕，又將她扯回到懷中。攬住她的腰身，淡淡道：“染兒不想承認也沒關係，本王對染兒投懷送抱就是了。”

  顧輕染擔心著小兔子，沒心思理會他的調戲。

  目光朝墨蕭璟身後看去，卻見那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停在了陸天策腳前，乖巧的仰起頭，對陸天策眨了眨眼睛。

  陸天策的心都快被萌化了。俯身，雙手將小兔子捧在掌心，起身看著掌心的小兔子，笑得俊眸之中都綻出了煜煜星光：“好可愛啊！”

  令狐瀟倚靠在門外曬著太陽，看著陸天策，低聲說了一句：“確實蠻可愛的！”

  說話時，那明媚的笑意，比天上的陽光還要燦爛。

  看到小兔子沒事，顧輕染放下心來。抬頭對上墨蕭璟的眼眸：“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今天倒確實有事，”墨蕭璟為她理了理額前碎發，動作輕柔：“染兒，本王帶你去個地方。”

  顧輕染挑眉：“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墨蕭璟拉著顧輕染的手，轉身便往院外走。

  瀲無憂走到令狐瀟身邊，雙手環胸：“閣主，這兔子好奇怪哦，我碰它一下它都能跑出百十米遠，跟我要吃了它似的，為什麽陸天策碰它就沒事，它還很享受的樣子？”

  令狐瀟幽幽道了句：“可能因為，是同類吧！”

  “同類？”瀲無憂沒聽明白：“人和兔子怎麽可能是同類呢？”

  疑問剛說出來，抬頭才發現，令狐瀟已經邁著慵懶的步子，跟在顧輕染和墨蕭璟身後走了開。

  “哎，閣主！”

  瀲無憂小跑著追了上去。

  ~

  神秘的石窟，漆黑，陰暗。

  刺鼻的潮氣伴著腐爛的味道鑽入口鼻，嗆得人陣陣作嘔。

  墨蕭璟擁著顧輕染一步步走在石窟之中，因腳下的路不平坦，時刻擔心顧輕染會摔倒。還貼心的準備了沾濕的手帕，讓顧輕染捂住口鼻。

  手帕上帶著他身上特有的竹葉香，身後是他寬闊的臂膀。顧輕染嗅著這竹葉香，感受著他的體溫，完全忽略了空氣中難聞的味道。

  行至洞窟深處，眼前出現一汪寒潭。潭中的水漆黑發臭，潭水中延伸出兩條鐵鏈，高高懸掛在兩側石壁之上。

  寒潭之中，還站著一個“人”。

  顧輕染不確定那是不是人，隻隱隱看到人形的物體半截浸在水中，露出水麵的部分是被鎖鏈懸著，長發遮掩的看不清臉。

  顧輕染停步在寒潭邊緣，墨蕭璟擔心地麵濕滑，抬手攬住她的肩：“染兒，小心點。”

  似是因聽到了他的聲音。

  那寒潭之中的“人”，竟是渾身一顫，抬起了頭。

  這輕微的動作，已惹得寒潭波紋蕩開。借著火把的光亮，顧輕染依稀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臉上橫七豎八的都是裂開的傷口，因常年被水浸泡，無法愈合，而腐爛生出蛆蟲，爛肉下依稀可見森森白骨。

  左邊嘴角處也有一道這樣的傷口，直斜到耳朵根，好似嘴巴都整個裂開了一樣，露出髒兮兮沾著血的牙齒。

  一隻眼睛，已經瞎了，隻剩布滿血絲的右眼，瞪得溜圓，看起來極為驚悚，定定的看著潭邊的兩人。

  此時這隻令人驚駭的眼中，竟是現出了些許欣喜。

  那裂開的嘴一張一合，發出了嘶啞刺耳的聲音：“璟哥哥……”

  聽得這聲喚，顧輕染驚訝的倒吸了口氣。

  這個人，是凝玉，江凝玉！

  詫異的看了眼墨蕭璟，墨蕭璟也正低眸看著她：“認出來了嗎？”

  顧輕染又是將目光轉向江凝玉，眉頭緊蹙，雙拳緊握：“她真的是江凝玉？怎麽會！”

  墨蕭璟冷聲一笑：“怎麽，她不該是這樣的下場嗎？”

  冰刃般的目光刺在江凝玉身上，墨蕭璟那滿眼的憤怒殺意，讓顧輕染都感到毛骨悚然：“她殺了本王的骨肉，害得你遭受那般無妄之災，她不該是這樣的下場嗎？本王還嫌她受的罪不夠，不夠償還她犯下的罪孽！”

  顧輕染淒冷一笑。

  她也並非是憐憫，隻是沒有想到，當初那個國色天香、囂張跋扈的鎮國公府大小姐，竟會落至如此地步，變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模樣，在惡臭的寒潭之中苟活。

  墨蕭璟當真夠狠。

  不過，她喜歡！

  墨蕭璟看出顧輕染眸子裏的光芒，朝後抬了抬手。

  陸天策點頭，走到牆邊去，搖動齒輪卷起鎖鏈。

  江凝玉的身子逐漸從寒潭之中被拉出來，最後落至潭邊。落下之處，就在顧輕染身側幾步之外。

  墨蕭璟道：“染兒，本王留她一命，便是想等你回來，將她交由你來處置。”

  從陸天策手中接來一把匕首，遞給顧輕染：“是留她性命，讓她繼續這般生不如死的活著，還是就此了結了她，由你來決定。”

  “顧輕染！”一旁忽然傳來這嘶啞的聲音，江凝玉躺在地上無法動喚，隻將頭顱轉向顧輕染，瞪著那僅剩的一隻血眼看著顧輕染：“你竟然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