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染怒氣衝衝的回到後院，在石桌前坐下。院內沒人，她的淚水便再也忍不住，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王妃！”陸天策追來，見她在哭，停步怔了怔。

  顧輕染連忙背過身去，抬手想把眼淚擦去，卻不小心碰到了手背傷口，痛得她“嘶”的倒吸了口氣。

  陸天策連忙走過來，看了眼她的傷口：“您的傷藥呢？”

  顧輕染低聲道：“在屋內小櫃子的抽屜裏，最角落那一瓶。”

  陸天策進屋去取了藥瓶和細布，顧輕染趴伏在石桌上，目光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隻將受傷的手伸向前去，任陸天策為她上藥包紮。

  不知不覺，天上開始有雪花飄下，星星點點，紛紛揚揚。不多時候，就在地上鋪了一層銀白。

  待傷口包好，陸天策道：“王妃，這件事一定有誤會。”

  “你不用說了。”顧輕染低落道：“他想喜歡誰，想吃誰做的東西，都是他的自由。”

  陸天策知道顧輕染心裏難過，可是連他都弄不懂墨蕭璟心裏在想什麽，當下實在不知該如何勸解顧輕染。

  默了片刻，抬眸道：“不然您再做一碗吧！也許這兩次，是因為被凝玉郡主搶先了。您親手給九王燉東西吃，九王應該非常高興。”

  “他？高興？”

  顧輕染笑意淒冷，想起昨晚墨蕭璟的那句：“你怎麽來了？”

  怎麽看都不像高興。

  “陸少，今天謝謝你。你先回吧，我想回屋休息休息。”顧輕染說完，也不等陸天策回話，起身回了屋子。

  前堂，凝玉郡主已經走了。墨蕭璟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身後，裴翊之急的是直跳腳：“九王啊，你知不知道，王妃昨夜為了燉這碗靈芝羹，一整晚都沒睡，還把手給燙傷了！你倒好，在這兒跟凝玉郡主卿卿我我，你這到底是要幹什麽！”

  聽了裴翊之的話，墨蕭璟眉頭微蹙，心疼不已。但他背對著裴翊之，並沒有將這心緒表現出來。隻淡淡問了句：“她現在怎麽樣？”

  裴翊之道：“聽說回屋睡覺去了。”

  “傷口呢？”

  “你還知道關心她？”

  裴翊之忿忿不平道：“真關心她，就去看看她，跟她解釋清楚！”

  墨蕭璟沉默下來。

  無動於衷。

  許久後：“給她送些炭火。下雪天冷，別著涼。”

  ~

  大雪斷斷續續的下了一天又一整夜，早上醒來，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純白的一片。樹梢、房簷、門前台階，都似鋪上了厚厚的棉花一樣，踩在上麵，軟綿綿的。

  顧輕染悶悶不樂的在院中踩著積雪，聽著腳步踩下去，雪地發出的“吱嘎”聲，周圍的下人拿著掃帚想要清理積雪，都不知該不該下手。

  陸天策忽然跑來，拉著顧輕染就走：“王妃，跟我來！”

  顧輕染問他：“幹什麽？”

  陸天策道：“去廚房啊！您就再給九王燉一碗湯羹吃，若是他再不領你的情，我都不放過他！”

  “我憑什麽還給他做吃的？要做你去做，我才不去！”

  “哎呀，您就信我一次，再給九王一次機會嘛！”

  “我不要！”

  “走吧！”

  “不要！”

  可最終，顧輕染還是被陸天策拉到了廚房，極不情願的下了廚。

  不過她今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隨便抓了些蘿卜青菜葉，掄起菜刀胡亂剁幾下，就一股腦的丟進鍋裏。火候時大時小，她又懶得攪動，不多時，一股焦糊的味道就充滿了整個廚房。抬手抓了幾把佐料丟進鍋裏，看起來完全不走心。

  於是，這鍋湯羹出鍋的時候，全廚房的人都難受的捂住了鼻子，連同陸天策在內。

  顧輕染卻沒當回事。

  反正墨蕭璟又不會吃。

  當她端著這碗蘿卜青菜湯走在王府之中時，陸天策一路捏著鼻子，周圍路過的人全都避開了老遠。

  顧輕染一邊走路一邊幽幽道：“你確定要我把這碗東西送去給他吃？”

  陸天策扯著嘴角笑得牽強：“嘿嘿，畢竟是您親手做的，九王看到一定很開心。”

  顧輕染瞥了眼碗裏那些黑糊糊、辨不清何物的東西：“他會開心？”

  陸天策嘴角抽搐：“應該，會吧！”

  花園中的亭子，白紗飛舞，伴著亭頂的白雪和亭前的木棧橋，畫麵如詩如畫。

  白紗之中，墨蕭璟披著厚實的大氅坐在長案前，案上擺著茶壺茶杯。從亭外看，他挺拔的身姿若隱若現，清冷，神秘。

  亭子裏就他一個人。

  很好，江凝玉沒來。

  顧輕染在陸天策的催促下，端著那碗黑糊糊的東西踏上了木棧橋，一臉不耐煩的朝亭子走過去。

  陸天策站在後頭看著她，直怪她走的太慢，恨不得上前推她一把。

  看著顧輕染一步一步，馬上就要踏進亭子了，陸天策攥緊雙拳，心裏暗暗使勁：九王，屬下隻能幫您到這兒，您可要珍惜機會啊！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輕盈靚麗的身影自陸天策身側跑了過去，穿過木棧橋，擦過顧輕染身邊，趕在顧輕染之前，先一步進了亭子。將手中的食盒放在長案上，拿出裏頭的湯盅，笑顏如花：“九哥哥，今天這碗鹿血羹，凝玉可是特意跟江南名廚學的，你快嚐嚐看好不好喝！”

  凝玉跑過顧輕染身邊時，刻意朝顧輕染撞了一下。待顧輕染穩住身形，凝玉已經將湯盅打開，鹿血羹的香氣，當真誘人。

  顧輕染下意識瞥了眼自己手上的這碗東西，目光稍黯。

  自嘲一笑，轉身要走。

  明明都是意料之中的，為什麽還是感到失望心寒？

  怪她自己，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還偏要跑來自討沒趣。

  活該！

  “王妃！”剛剛抬步，陸天策卻忽然跑過來攔住了她：“王妃，這是您親手給九王燉的湯，快送進去給九王嚐嚐啊！”

  顧輕染卻頭也不想回，要從陸天策身旁繞過去。

  “王妃！”陸天策著急了，不想讓她走。

  這時，江凝玉不鹹不淡的朝他們看了過來：“喲，原來王妃也給九哥哥燉了湯啊！”

  扭著柔軟的腰肢走到顧輕染身前，朝碗裏的東西看了眼，隨即，忍不住捏著鼻子皺了皺眉頭：“哎呀，我沒看錯吧？王妃，你就做這種東西給九哥哥吃？”

  說話間，拿起托盤中的湯匙，在碗裏攪了攪，一臉的嫌棄：“這都是些什麽呀？蘿卜、白菜，還糊成這個樣子，這東西能吃嗎？”

  陸天策見不得顧輕染受委屈，從江凝玉手中奪過湯匙：“凝玉郡主，請您放尊重點！”

  凝玉作勢扇了扇糊味，一臉輕蔑：“我哪有不尊重她？我隻是實話實說嘛！九哥哥府上靈芝人參多得是，王妃偏偏做這些東西給九哥哥吃，分明是沒把九哥哥放在心上。虧得九哥哥如此寵愛王妃，我真是替九哥哥不值啊！”

  “不是這樣的，王妃今天隻是！”陸天策忿忿不平。

  “隻是什麽？”凝玉打斷了陸天策的話，一臉的優越感：“哦，我忘記了，王妃自小在鄉野長大，該不會，是隻認識蘿卜白菜，沒見過那些貴重的補品吧？”

  “凝玉郡主，你不要太過分了！”陸天策俊美蹙起。

  “我過分？”江凝玉斜眼瞥他：“是我過分，還是她過分？九哥哥乃是皇子，身份何其尊貴，怎麽能吃這種東西？她做的這些，怕是丟到街上，狗都不會吃吧！”

  “你！”

  陸天策想護著顧輕染，可顧輕染今天做的這碗湯確實拿不出手，一時間，他也不知要如何辯駁。

  目光轉向顧輕染，希望她能開口說上些什麽，可顧輕染垂著眼眸，根本沒有說話的意思。

  片刻後，抬步要走。

  “站住！”

  身後忽然傳來墨蕭璟冰冷的聲音。

  顧輕染的腳步剛剛邁出，便在這聲音傳來之時不受控製的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