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染的大腦一片空白。

  連是怎麽離開陸天策的帳篷，都不記得了。

  回去之後坐在帳內，她一個人呆坐許久，才終於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無論她再怎麽不願相信，真相都已經擺在眼前，由不得她再逃避了。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顧輕染吹燃火折子點起桌上燈燭，看著那跳躍的火光，目光陰鷙而森冷。

  沒想到，一直尋而不得的盤虯暗衛，竟然一直都在她的身邊。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盤虯暗衛，惡魔一般的存在，不知除了無名村血案之外，還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他們手上。

  這群惡魔的主人，竟是墨蕭璟！

  顧輕染冷冷一笑。

  是啊，初見時他那地獄修羅般的眼眸，那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活生生就是個死神。他是惡魔的主人，有什麽奇怪呢？

  想到這裏，顧輕染的笑意逐漸轉為自嘲。

  她竟愛上自己的仇人，還救了他的命，真是可笑！

  好在，好在她並沒有在這份感情之中陷入太深。刻骨之仇不能不報，她不會因為對墨蕭璟的感情而放過他。

  閉目，無名村眾人慘死的畫麵，一幕幕在腦海湧現。

  這個夢魘糾纏了她這麽多年，如今，也該到結束的時候了！

  墨蕭璟忽然掀簾走了進來。

  顧輕染抬眸看他，目中的恨意還沒來得及收起，被墨蕭璟捕捉個正著。

  墨蕭璟冷眉微蹙，意外不已。

  顧輕染連忙收回目光，恢複了平素淡漠的神情：“你回來了。”

  墨蕭璟輕應了聲，若有所思。

  夜深，墨蕭璟睡熟了。佯裝睡著的顧輕染緩緩睜眼，聽著他輕緩均勻的呼吸聲，陷入沉默。

  這男人的懷抱真是溫暖。如果他是個值得依靠的人，顧輕染真想一輩子這樣偎在他懷中，享受他的溫柔和庇佑。

  可惜……

  顧輕染苦澀的勾起唇角，目光逐漸黯然。

  隨即輕輕掙脫他的雙臂，攀到了他身上。

  睡夢中的墨蕭璟，迷糊之間發覺到了顧輕染的動作，冷眉微微蹙起。血氣方剛的男兒，夜半被女子如此撩撥，腹中的熱火瞬時被引燃，燥熱難耐。

  緩緩睜眼，冷眸看向身上女子。

  他當然不會以為顧輕染想對他做什麽。

  可顧輕染這又是在幹什麽？

  正在他疑惑之時，顧輕染忽得抬手，以雙指點中了墨蕭璟頸間穴道！

  墨蕭璟意料之外，詫異的看向顧輕染。而此時，身子已然完全不能動了。

  “染兒，你這是做什麽？”墨蕭璟沉著冷靜，不解問道。

  卻見顧輕染手掌一翻，指尖瞬現一枚尖利的銀針。將銀針抵在他膻中穴之上，目中殺意絲毫不加掩飾：“做什麽？我恨不得立刻殺了你！”

  “殺本王？”墨蕭璟目光微寒：“為什麽？你就這麽討厭本王嗎？”

  “因為你是盤虯令之主！”顧輕染目中殺意更重，語氣因激動而有些顫抖：“若不是你帶我來這裏，我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發現這件事。我找了這麽多年，沒想到盤虯令主竟然是你！”

  墨蕭璟實在是沒聽明白：“你一直在找本王？盤虯令怎麽了？”

  “你都忘了嗎？”顧輕染森冷一笑：“是啊！盤虯令一定殺過很多人，無名村的人應該隻是那些人之中的冰山一角，你怎麽會記得呢？”

  墨蕭璟仍然一頭霧水：“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無名村，殺什麽人？”

  顧輕染收起冷笑，情緒稍有平複：“九王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好，那我便提醒提醒你。你可還記得，八年前，江南蘇城以北，翻過三重山，那個環山碧水、與世無爭的小村莊？”

  墨蕭璟稍作回想，恍然想起：“你說的是那個，無數江湖高手隱居的村子？”

  顧輕染神色欣慰：“你終於記起來了。”

  隨即蹙緊眉頭，恨聲問道：“說，為什麽要殺光村子裏的人？為什麽要抓走我義父？”

  銀針抵在墨蕭璟胸口死穴，隻要顧輕染銀針刺下，墨蕭璟便會立刻一命嗚呼。但墨蕭璟臉上絲毫瞧不出恐慌，淡然的仿佛在閑聊一般：“你說是本王的盤虯暗衛，殺光了那一村子的人？你義父又是何人？”

  墨蕭璟此時的平靜，對顧輕染來說無疑是一種不屑，是對死去之人生命的輕視。顧輕染心中更恨，咬牙喝問道：“人是你抓的，你何必裝傻？快說，你把我義父關在哪裏？”

  不料，話音落下，墨蕭璟卻是意味深長的眯了眯眸子。緊接著，顧輕染隻覺得肩上一緊，身子不受控製的翻倒在床榻。回神，二人的位置已經調換，墨蕭璟按住她的雙肩低頭看她，語氣帶著絲玩兒味：“竟敢威脅本王，你說，本王該怎麽罰你才好？”

  這反轉來得實在突然，顧輕染驚訝的瞠目結舌：“你，怎麽會這樣？”

  明明她已經定了墨蕭璟的穴道，為什麽墨蕭璟竟然沒事？

  墨蕭璟唇角微微勾起：“白天你看到盤虯令牌時，眼神就很不對勁，之後又刻意查看暗衛身上的令牌。本王命天策將一切都告訴你，為的就是引你動手，讓你把一切都說出來。既然本王知道你要動手，又怎會毫無防備呢？”

  顧輕染震驚了！

  她白天的一舉一動都非常謹慎小心，自認不露任何痕跡，墨蕭璟竟然全都發現了！原來陸天策是故意告訴她盤虯令的事，虧她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很聰明。原來，根本一切都在墨蕭璟掌控之中。

  這個男人，實在敏銳精明的讓人害怕！

  “說吧，”墨蕭璟神色慵懶，淡聲問道：“你義父是什麽人？你為什麽認為，是盤虯暗衛殺了無名村的人？”

  “不是你們還會是誰？”顧輕染被他按住一動都動不了，咬牙怒視他道：“我在師父的屍體旁邊撿到的盤虯令牌，跟你們的一模一樣，難道你還想狡辯不成？”

  墨蕭璟麵無表情：“若是本王做的，本王自然不會狡辯。可這件事，根本與盤虯暗衛無關。”

  顧輕染質問道：“那盤虯令牌怎麽解釋？”

  “這！”

  墨蕭璟一時無語。垂眸思慮了片刻，問道：“你先告訴本王，你喚作義父的那個人，是誰？”

  顧輕染道：“義父臉上斜著一條刀疤，村子裏的人都叫他刀疤老爹。”

  “刀疤？”聞她此言，墨蕭璟冷眉蹙緊，目中迸出精明的光芒，語聲低沉好聽：“他姓聶？”

  顧輕染雙目一瞠：“你果然知道，他就在你手裏對不對？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