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賭坊的老板，叫做張春橋。

  此人出身平平，能靠一介白身打拚到這幅身家，心機手腕都不可小覷。況且市井之中一直都有傳言，說此人的後台隱隱指向奉天督軍府。

  也就是傳說中大人物的白手套。

  有趣的是，沒有任何人承認過這個說法。

  在某些傳言中，平康賭坊的張春橋跟張督軍到底有沒有關係其實很難說，但大概率是沒有的。沒準這個消息就是張春橋自己傳出來的呢？

  “拉虎皮做大旗”向來是一項無師自通的傳統藝能。

  但問題是，別看都姓張，奉天督軍要辦他張春橋，隻怕用不了一個手指頭，下麵自然有人給張大人出氣。可到今天為止，平康賭坊的老板，依然是張春橋。甚至張春橋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平康賭坊儼然成了奉天民間一霸。

  所以，盡管張春橋從來不承認消息的真實性，暗地裏卻從來不缺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聞。

  這樣一個頗有些“傳奇”色彩的小人物，差一點就能殺死作為“異人”的徐大山——盡管徐大山的戰鬥力並不是特別出眾的哪一類，依然讓楊銘感到驚奇不已。

  在他的估計中，不排除張春橋也是異人的可能性。

  “所以這一次進賭場的，隻能是楊銘，跟形意門薑念毫無關係。”

  楊銘在心裏重複了幾遍自己的新人設，這才混進了賭坊。

  賭坊裏的人似乎格外的多，楊銘腳一邁入，就聽到人聲鼎沸，簾子放下來，仿佛跟外麵的世界隔絕成兩個天地。

  “買買買，押大押小……”

  “快開快開……”

  “贏了啊！”

  “哎……又輸了……”

  賭坊之中，眾生百態，追根究底，不過是“貪”之一字作祟罷了。

  賭坊內的裝飾乏善可陳，在楊銘眼中，最多不過是有些特色，絕對稱不上精美。

  他小心的打量一番，立刻確定了這間賭場的布局，除了前門進出口之外，就隻有一個相對應的門洞能離開這裏，也不知道裏麵是通向二樓的樓梯，還是通向後門。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

  這賭坊之中也並不全是賭客，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楊銘一進來，就能感覺到幾道目光掃過自己，說不準其中就有扒手盯上了他。

  隻可惜，除了他身上這身刻意喬裝過的打扮之外，他現在唯一的財務就是手心裏的一塊袁大頭。

  他今天是來贏錢的。

  離門口最近的賭桌恰好是個玩兒色子的，賭桌之前人頭攢動，楊銘使了巧勁，從人縫中擠了進去，耐心看了一會兒，這才把手裏唯一的財務往桌子上一扔……

  “大！”

  “買定離手……開啦！”

  ......

  兩個小時後。

  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男人走出賭坊大門，他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闖進了已經隱隱發暗的街道。

  楊銘畢竟是第一次來賭場，還沒什麽經驗，若非這幾天以來，有徐大山這個專業“老千”的用心指導，進步飛快，沒準這回就要把褲子都輸進去了。

  不過在徐大山看來，卻是自己這位“小兄弟”的天資，實在是令人驚歎不已。常人或許苦練一年半載才能掌握的技巧，他隻要體驗一次就能學會，這樣的天資，加上他自身開發出來的身體素質做基礎，楊銘在某些千術上得造詣，甚至與徐大山平分秋色。

  不過，一塊現大洋進去，二十塊現大洋出來，二十倍的暴利，還是足夠讓很多人瘋狂的。

  這不，楊銘前腳剛出來，後麵就隱隱墜了幾個影子。

  可惜的是，楊某人現在五感增幅，運用之巧妙已不可同日而語，大概一聽就知道這些人腳步粗糙，九成九的概率，這些人裏麵沒有自己想找的目標。

  但也不能排除，有人的潛行之術能瞞過自己的耳目。

  楊銘的麵孔藏在陰影裏，無聲的笑了笑，按照之前早就選好的路線，迅速轉換陣地，也不忘留下一些線索，等著“肉雞”自己送上門來。

  也幸虧他天生自帶演技，充分表現出了一個普通的賭客第一次贏了大錢，戰戰兢兢中隱含著狂喜的忐忑心情。

  那副樣子，就差明目張膽的叫囂出來，告訴那些眼睛毒辣的老鼠們：“開來看啊，這裏有塊好啃的肥肉，我們一起吃掉他！”

  楊銘順著事先安排好的路線，鑽進了胡同口，拐過了幾個彎，忽然頓住，瞳孔微微一縮，整個人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這裏並不是約好的會合地點，也本不該有人。

  可此時此地，卻有四個身影橫七豎八的倒在巷內。

  東北的天氣分外難熬，此時雖然已是初春，但你即便穿得再厚，若是在傍晚時分在外麵地上躺一個小時，沒準也要弄一身病回來。

  隻是這四個人，怕是這輩子都不會生病了。

  他們死了。

  四具屍體依次倒在地上，相隔幾步而已，畢竟巷子本就不長。

  楊銘的心情很快平複下去。

  兩世為人，雖說受傷流血的模樣見了不少，但楊銘還是第一次真正見到屍體，之前還在想自己第一次的時候會不會出現什麽不良反應要如何如何應對之類的，此時卻驚奇的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死了，就是死了。

  隻有一點讓他感到不適——五感增強有的時候也會遇到麻煩，比如臭味……

  如果不是現在的天氣依然頗冷，加上死亡事件還短，恐怕這屍體早就散發出惡臭了，尤其是到了夏日，更要及時處理，防止瘟疫。

  他有心上前查看一番，剛邁出一步，又猛然停住。

  死亡時間尚短······凶手不會還隱藏在暗處，等待時機偷襲吧？

  不會吧不會吧？

  到也說不準嗷。

  以他的想法看來，如果真的與人結仇，那就應該趁早把灰揚了，否則有這麽一個人存在，就算是刮地三尺也未必能保證自身安全，何況是這麽個敵暗我明的環境呢？

  無數念頭閃過，楊銘沒有貿然上前，而是先從兜裏掏出折好備用的手絹，小心地捂住口鼻，掃視了一番，立刻就判斷出凶手的動手順序。

  有點兒意思……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楊銘目光微凝，身形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很快，說話聲遠遠的傳了過來：“是這嗎？”

  “沒錯，我看了，估摸著是這。”

  “……”

  腳步匆匆，似乎生怕錯過什麽。

  來的是從賭坊跟蹤過來的人，後麵的對話，楊銘已經不想再聽了，他走遠了。

  隻不過，遠遠的，似乎傳來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