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第一女官 六 甘節貞祥 立穩禦前(上)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1-03-30 16:34      字數:2854
  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

  六甘節貞祥

  第一節立穩禦前(上)

  上次說到蘩卿請塗文幫忙去找浣衣局的張斌,話說的十分鄭重嚴肅,抬手起落,毫不隱晦張弓搭箭的姿勢。

  她箭頭所指的目標,也沒什麽難猜的,就是浣衣局的掌印、萬長義的“前”徒弟孫富安。

  這是她第一次去浣衣局那天兒就留好底兒的一張牌。

  塗文是個聰明人,見她說的篤定,也不做三做四的問。應的麻溜,走的痛快。倒是蘩卿,另有打算。一麵嘴裏說著決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的話,轉身卻故意在丹墀上瞧著他下了高階走遠,才回身往大殿裏去,準備找秋銑說話。

  她當然是做給人看的,禦前最不缺的就是眼睛。

  為什麽這麽做,又想做什麽呢?說清這倆問題之前,先來捋捋禦前這塊兒堆兒的事兒。

  按理說呢,後宮裏的十萬太監和宮女兒,歸根到底都是一位主子的奴才。但皇權天授,高高在上的帝王,總不能是六局一司和二十四衙門人人都能隨便靠近的。非但如此,就連乾清宮大院左左右右出入於中樞機要部門的千八百奴才,也絕大多數都終其一生難得機會直接麵聖。

  真正能出入丹墀金鑾,並三五不時能見到皇帝本人的,隻有限幾處部門的人等,這也就是大明朝最有權勢的“衙門”了。

  首先,司禮監下轄的禦前監算頭一份兒,三位大總管領禦前十俊伴駕左右。

  其次,是伺候聖躬起臥的六位選侍,並下領的十二位領頭大宮女。以及司禮監負責伴駕處理政務的大監和秉筆。

  再次,便是需要領牌符,或受到通傳才能靠近乾清宮正殿的幾處:女官六局、司禮監隨堂、禦前錦衣衛侍從,以及東廠頭璫,值殿監負責乾清宮事務處。當然,這些人中,真正能經常見到皇帝的,也就隻有尚食局和司寶司、尚寶監的幾位正官。就連當紅正得寵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也不是想見就能見到天顏的。

  領牌符的幾處不算,隻說禦前伺候皇帝起居的太監宮人:

  禦前監共計十一人。原有正五品職總管三位:秋銑、薛德海和曹德勝。薛德海十五年起便因病乞休,職位空缺至今。剩下的曹德勝前一陣兒在鳳梨一事上犯事被查。如今,隻剩下秋銑一位首領,帶著禦前十俊在任。

  其他六位選侍,十二位宮女。李選侍犯事被殺,職務由蘩卿代。餘五位住在永寧宮偏殿,日兩位輪值來乾清宮伺候。十二大宮女住在東五所偏房,日六位輪值,內外殿當班。

  人數不過三十,不算多。卻人人後背都有小翅膀,幾乎個個都非等閑之輩。在這裏,職務不在高低,有寵為貴。除了親親的徒弟門人,絕沒有其他任何一種固有的格局可分可究。更從來不以一二三之數分事分人。

  為什麽?前朝後妃,各宮各殿,各有來處,各有本經。今日敵、明日友,不看情麵看利害。而人心難測,朝夕之間,變化實在太快。

  蘩卿不止一次的跟存知念叨過禦前就是一趟渾水的話。實在因為,她已經看的清清楚楚:在這裏,雖權監大璫,寵妃選侍,隻一任來去如流水。人在江湖,隨波逐浪,身不由己。人命如草芥,來來去去間,迷失不迷失都不重要,因為什麽也留不下,什麽也帶不走。

  名利場錢流地,唯一的自保之法就是抱團取暖。拔茅貞吉,德在順,在不孤,在亢正。能交到塗文這個朋友,證實了這一點不虛。

  但隻有塗文和秋銑兩個朋友是遠遠不夠的。能在這裏立穩腳跟的第一步,必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的價值,這樣,他們才能在排擠自己的時候,手下留情。

  排擠?當然。同美相妒,同位相仇。

  搶了別人的風頭,就得做好被討厭的準備。她壓著李選侍的死坐上一個本不屬於女官的位子,其他那幾位選侍都不會對她心存友善。還有那十位大宮女,也是一樣。

  想在短時間之內獲得她們的認可幾乎不可能。而她們被利用,或已經被挑唆授意的可能性卻大到沒邊兒。

  最好的辦法,就是搶先她們一步,以她們都意想不到的重錘,先大力一擊,破壞她們聯盟對付自己的可能性。然後,再個個擊破,讓她們陷於矛盾互攻的狀態。那樣,她們才能看到自己出現對她們各自存在的好處,絕對非止掣肘那麽一點點。

  當然,想做成這樣“一舉定乾坤”的事兒,隻有她自己的力量怎麽夠?有道是,利不可獨。現在,和自己一樣處於被排擠被仇視狀態的,不是還有秋銑嗎?好處大家分,幫助別人,才能成就自己。相信,他會願意的。

  秋銑剛剛奉了皇帝的旨意去宣駱思恭和李鴻英,這會兒三人腳步匆匆的躬身趨進禦書房見駕。未幾,秋銑又出了來,帶了榮婉和那個小太監進了去。門一關,禦書房裏頭的動靜一絲也穿不透。

  秋銑立在門邊守著,一雙桃花眼兒似笑非笑的打掃四顧一圈兒,外屋的宮人太監立刻都垂著頭默默出了門外去。

  隻有蘩卿沒走,反而還湊近了幾步,立在他身側。

  秋銑垂著頭乜過來一個疑問的眼神,意思是:“不滾幹嘛?有病啊?”

  蘩卿湊近他耳邊,“我方才打發了塗文去找浣衣局的張斌了。”

  秋銑眯了眯眼,瞧著她不說話,片刻,眼光中有涼颼颼的東西一閃,蹙了眉。意思是在問:“你要幹什麽!找不痛快啊?”

  “我告訴他,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張斌知。再多一個人知道,沒他好果子。”

  秋銑垂了眼瞼蓋住眼珠子,沉默了片刻,才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問:“既然如此,你告訴我想幹什麽?”

  蘩卿道:“上道兒!”

  “少廢話!”

  “塗文可不簡單。”

  “用你說?都像你?黃花魚!”

  “曹德勝死了,恨著你的人可不少吧?”

  “哼,要不我能挨打嗎?”

  “聽說,甄貴妃為此都給你穿過小鞋兒?”

  “曹德勝是她的人,送的是她給皇上的鳳梨。她兒子那天還碰巧病了,她不恨我才怪!你什麽意思究竟?”

  “你說,讓恨你的人和塗文互掐怎麽樣?”

  “你夠壞的啊!塗文不是你的人嗎?”

  “他腳踩好幾條船呢,我這不就是想讓他徹底變成咱們的朋友麽!”

  “誰跟你咱們啊!少來!”秋銑癟了癟嘴,挪開兩步。

  兩人竊竊私語,麵上的表情都淡的很,外頭的人瞧著,倒像倆人發生了不愉快,在拌嘴。

  蘩卿假裝掃了門外一眼,十分掛不住的樣子,訕訕一笑,湊過去,低低問:“到底怎麽樣?”

  “我考慮考慮。”秋銑的顧慮十分明顯,自然是真的。

  “考慮個屁!”蘩卿冷笑,附耳他說了一句:“禦馬監權監大換,隻有個九象房的於平川穩穩當當,四平八穩。難道你以為,別人到現在還看不出來那是你的地盤?留著他當柴燒啊?”

  秋銑一愣,嗖地轉頭瞧她,“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字麵意思!你忘了裏草場抓蛇那晚,誰當值了?於平川!到時候有人反咬他一口,他說得清嗎?皇上看了裴據那個折子了,我告訴你,那上頭實名指萬長義養蛇!”

  秋銑臉色大變。

  蘩卿知道他就要被說服了,冷笑道:“皇帝臉色一絲未變,一字不提。為什麽?若到時候,萬長義反咬一口,你活的了嗎?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以為甄貴妃省著你的命呢!傻不傻!”說著,目視他,重重推了一把。口中故意的略大聲念叨道:“哼!我就和塗文交好了,你管得著嗎?我舅舅說我,讓他自己來!鹹吃蘿卜淡操心!”

  秋銑咬牙扭開頭,黑珠子嘰裏咕嚕轉了兩圈兒,才冷冷哼了一聲,衝著門,嘀嘀咕咕的啐了一句:“以為我愛管你的事兒似的!再說你一句,我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