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女官（一）第十二節

  捅破三

  存知一笑。

  果然就沒有再堅持立刻離去，而是推開紅宇，“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最後一次。聽著：別在這兒現眼，找芍藥去吧。在阿閣的下人房睡一宿。明兒隨我見母親去！”

  一退再退。因為，他知道，這場戲看著隻有兩三人在台前，幕後卻實在並不如此。

  仁至義盡了。

  “那，您幫奴婢叫芍藥進來…求您了，少爺！”

  紅宇真是有急智的，立刻順杆就爬，哭著是委屈的，起了身卻不老實，反正已經說了是中了藥，索性就軟塌塌的站不住，將身納百川勾扯了，軟蹭硬繚。

  若眼前這是個男子，存知會立刻想法子收買他。若這個女子換個事兒頭，這種無恥的功夫，值得一用，存知會好好拉攏她。可惜呀，她把自己的前程毀了。

  想著，再伸手推，可就不容易了，這軟繩子絞肉的功夫，不是力氣活兒，他居然就沒推開。紅宇已經在朝外大聲叫喊：“芍藥？芍藥？”

  存知翻了臉，冷巴掌左右開弓，冷笑著道：“一撩二求三哀，先色後情再威脅，最後就是手段。全套活兒啊！為了上位，連親主子都敢利用！紅宇，你哥哥好不容易求來的做事機會，你連他一並害了！你我從小的主仆情分，今兒，盡了！”紅宇被他的話說愣住，乘這功夫，盡字一出口，他隨著便是一抬腿，膝撞陰襠。在紅宇痛叫驚呼出聲之前，一拐肘就杵破了她的喉嚨。勾腳一蹬一踹，紅宇已經爬到了地上，被踩了後背，“蠢貨！”

  這紅宇一貫是丫頭裏身姿最好的一個，高挑豐腴，又天生愛香愛豔，隨常所過之處都留香不散的。家裏上下的男仆，十有六七都對她有想法。存知倒也不是那柳下惠，隻是一顆心有歸處，美人看一眼、誇一誇就算極致。沒想到招來糾纏不休。換個時間地點可能也不會這樣狠毒，奈何此刻隻連說話聲都唯恐大了，驚動樓上。哪裏還有什麽腸子客氣？“叫了芍藥進來，本少爺做沒做都成了做過的！驚動了我妹妹，我更是百口莫辯，再沒臉見她。吃不到也要撕一嘴，如此歹毒，留著也沒什麽用了！不過，原來，你是和芍藥那賤人串通了的？好！那就一對兒都收拾了！”

  讀書人以打女人為恥，存知這樣出手，紅宇便知道，隻剩下了推諉責任和自保可想了。“是夫人的令，少…”出口的爺字在第二腳正中腰眼兒中息聲，腰部覺得力下一沉，登時五髒六腑都疼錯了位。冷汗淋淋，隻有了出剩了氣兒，沒有了入的力。

  “扯謊的賤人！不識時務至此！”拎了她的後脖頸衣領，單手拖拽著往外挒。對他來說，打暈打死都簡單，卻要擊潰她不能胡說八道才能不帶累頁茜。

  紅宇不傻，此刻一定是要咬定了頁茜的，“少爺！奴婢愛慕您，您就算不喜歡奴婢，也請留奴婢一命。夫人待奴婢不薄，奴婢不會亂說話的，少爺您放心！”

  芍藥在外頭聽著外挒發出的一半聲磕碰的動靜，就暗道：完了！辦砸了！這會兒再聽清這兩句，心中暗暗舒出了氣，卻又恨罵了句：蠢貨！才作勢端著茶盤從拐角出來，後腳趕前腳，急匆匆地挑簾進屋，迎門張口結舌的傻呆住，將滿盤子嘩啦啦俱散到了地上。沈存知隻一腳就踹翻了她的小腿，啐了一口：“賊婢正要找你！今兒你倆一並算！”

  芍藥疼地心髒抽縮，卻顧不得的急爬起追出來。

  ——今兒晚上，福媽媽帶了紅宇來爬床，還送了催情的叫她襄助。點的是上好的把香，味道就是小姐慣用的茶香。口服的是茉莉香茶，根本聞不出異味。連床上掛的香袋都是小姐那屋一般般的。這麽膽大心細，肯定是夫人準了的無疑，但偏偏福媽媽她就是不說清楚，倒叫紅宇自己做主！這就歹毒了！她不敢不聽，心裏卻知道，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一招指東打西，一箭雙雕的活兒！收拾的就是她和紅宇兩個！

  倆年齡大的漂亮丫頭，家下都是京城的老住戶，跟著頁家這些年，關係也都處的很活絡了。這幾天頁家正整頓暗鬼，以往和大家戶聯絡多的，都要清算，自己家該是沒有，但他們家可難說！畢竟各方麵通道俱有。這紅宇十有八九是夫人許了要做妾的，這樣沒緣故的打發了，她那做過潑皮的爹和賭徒的兄弟是絕對不能撒嘴的。欲壑難填，不知道怎麽才能打發起。

  而她自己麽，哎！咎由自取！

  ——眼下這樣子，必定是老夫人臨出事前已經有感覺，將她知道的幾樁事兒都做了交代的！怪她自己啊！知道主子的秘密，知道都不是小事兒，還不收斂，反以此為依仗！這可不是要惹了主家的猜忌！胳膊和大腿，怎麽擰？可怎麽辦呢，丫頭也是人，有七情六欲，不該為自己考慮嗎？喜歡少爺的不是隻有她一個，她不後悔。

  她是絕對不能出去的！表哥被拒絕了一次，知道是她借了別人的力才解決了他的高利貸，以為是她攀了高枝，豈能不恨？小人正惱，豈會好過了她的？

  可是留下來，留下來呀，實在不容易啊！她該怎麽辦才能保證穩升不降！

  ——除了丁香，沒人比她更清楚，少爺有多疼愛小姐。說句不怕誇張的，那是手把手，眼巴巴，數著日子等著長大的！可小姐眼界寬，並沒有那麽死心眼。少爺在小姐眼皮子地下受了算計，即便是夫人的主意，也是一定會被激怒的。雖然她沒有錯主意的順著夫人的意思下猛藥，但是，到了這一步，真真壞了紅宇的事，少爺的態度依舊讓她感到：她留下來也許不難，但前途未卜，難保紅宇的下場不是她的前車之鑒！

  靠小姐？

  別說有用沒用——

  小姐從小最不會違拗的就是少爺！從小姐手邊勾搭少爺，跟搶沒區別。除非她願意成全；

  可她已經忍了個丁香，還能再忍個自己嗎？將心比心，若換了自己，一定起厭惡之心！

  而就算她會為了自己違拗少爺，也願意成全。此次，夫人那關比之上次更不好過了！上次已經說過要她自己挑想嫁的人了，那就是小姐的麵兒求下來的情。再一再二，依著夫人最近和小姐的關係，幫不了她！幫不了啊！

  那麽，想靠小姐麽，擺在麵前的可就隻剩下一條路了：跟著進宮。

  可是，乖乖呀！進宮——？

  轉了個大圈兒，還是要進宮？這倆月的折騰，她圖得個什麽？

  私心來講，非到萬不得已，芍藥是絕對不希望存知和蘩卿中間的那層窗戶紙被捅破的。在這一點上，她和丁香的立場永遠不能有一致的時候。因此，即便到了這個時候，芍藥仍然在躊躇。她在想，如果任由夫人發落，會讓她嫁給誰？後門的聾子阿彪？不不不！太惡心了——不行！

  叫天不靈叫地不應啊。

  如果她跟了少爺呢？甭管能不能做妾，通房侍女，跟了他做事也好，他會感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