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第一女官（一）

  第十節煉金術與說服一

  蘩卿嗤笑存知，“解元爺，瞧您這話問的！自來藥石不分家！多少道士都是大夫？天下之理一般般的。波斯人不是人呐？再說，你聽不出舅舅話裏的重點嗎？謝昌雄耳聞此事，起了歪念。哦？”說著，對上存知一雙閃著晶瑩寵溺的帶笑雙眼，突就覺得這樣無理取鬧沒趣兒了，遂和緩了麵色，道：“而且，哥哥，你當真不記得嗎？重石啊，黑乎乎的那種，十分重。在嘉樹哥哥那裏啊！他們搞了這麽多年礦山，每年死的礦工有多少，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沈存知笑，“哎呀，傻丫頭啊，謝嘉樹是跟誰都不設防的人嗎？也就是你人傻好騙，他可從沒有讓我看到過那種東西！不過，礦難生礦亂，謝家這麽多年，孽事實多他還是跟我提過不止一次的。”

  “也對。可是礦亂不假，礦難麽，哼哼，”蘩卿想到謝家每年冤死的那些礦工，不禁突然也就對幫助謝昌雄之事不那麽確定了，蒼然而歎道：“說起來，謝家真是不枉此禍。可是，百裏謝家莊的老百姓，還是希望他們能僥幸得免的。不為別的，生計。上位者想欺負老百姓，一個準兒！哎！可憐可歎。無可奈何。哥，你以後做了官兒，要做個好官啊。為天下百姓謀福祉，而不是為那些大財團！”

  沈存知目光深邃的望著她，心底蘧然而動，卻未吭聲。

  蘩卿又道：“顯然，有人放了假金假銀的秘方出自我們家的風聲出來。這個風兒誰放，才能讓黃家權和楊承禮信以為真呢？謝——昌——雄。他啊！”

  存知道：“可是，楊家又是拿母親的事要挾，又是下毒，這樣逼我們，若都在謝昌雄的算計之中。那他想幹什麽？”

  “讓他們專心一顧，在拿到秘方之前，不敢害他。然後，他才能騰出手來自救。”

  沈存知疑惑著道：“怎麽個自救法兒？”

  頁問虛道：“他一麵和王家聯合，想把販賣火藥的事兒都推到武清侯身上。王恭廠的窟窿是個大雷，有人頂，他們才能洗出來。另一麵，劉秋麗將謝家的財富獻給皇帝。最後，隻要時機成熟，證明有毒的緙絲畫與謝家無關，留裏克親王改朝換代成功，謝昌雄很可能就活了！因為，他完全可以依仗支持留裏克改朝換代的功勞，弄個爵位做。最次，遷居彼國，還是沒問題的！”

  沈存知接著道：“就算他死了也沒關係，因為到留裏克改朝換代成功，為著兩國邦交，皇帝極有可能赦免謝家。那麽，謝家翻身在望。謝嘉樹是個人才，如果皇長子再一舉做了太子，謝家再赴輝煌，指日可待了！”說著，長歎道：“置之死地而後生——謝昌雄真是個人物！陷入必死之地，死馬當活馬醫也能步步為贏，大手筆！此人不能登閣拜相，全因景王之敗，屈才了！”

  “哥哥，幫謝家，遠不止因為這些。更重要的是，謝昌雄知道，我們一定會配合！”這話讓存知忿忿然，“豈有此理！他算計我們，我們還得甘心受著！王恭廠這事，推給武清侯，不就等於我們罪名我們來擔嗎？他有什麽自信！”

  存知身上卻有一種鏗鏗鏘鏘的颯利氣質，這讓他既區別與溫軟的書生，又不同於赳赳武夫，沉穩幹練令人信賴，蘩卿瞧著他慷慨憤然，突地就產生了一個疑惑：有這麽一個內外兼修的大才子在身側作參照，她以前是怎麽能看上楊恒那個白麵書生的呢？真實有眼無珠啊！該！想著，下意識湊過去，左臂環住存知的胳膊，投靠上他肩頭，幽幽道：“他的自信就是，就算明知是算計，我們也得咽下這個虧。”

  “妹妹這話怎麽講？”存知側低頭瞧她，妹妹兩字帶著唾沫旺盛分泌出的潤滑甜糯，仿佛嘴裏含了糖。

  “皇帝搞掉謝家，暫時殺而不死。照目前的情況看，必定被樊嬌夫婦、甄家和楊家瓜分。”

  “不錯。”

  “好了，那首先，樊越這回在大明是一定待不下去了，皇帝回手就要收拾樊家，這是肯定的。也就是說，樊嬌想吞下到手的謝家，要麽變現，跟著她爹遠走高飛。要麽，就得和她爹算清賬。很顯然啊，留在大明更符合她的利益，她要麽靠謝昌盛，要麽，救謝昌雄。這哥倆，她選哪個？很自然。我們怎麽做？我認為，也很自然啊！”

  “妹妹說的對。然而，得失不在股掌間，一時之利不可貪呐。妹妹，我們和謝家不屬於長長久久的朋友關係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一股涼氣側撲而來，蘩卿打了個噴嚏，“要和謝家斷幹淨。我覺得，難！”沈存知這才驚覺桌案後已經沒了頁問虛的身影，側首的支摘窗不知何時已經被打了開，頁問虛正立在那裏，望著中庭的曠地幽然發呆，他心底沒來由一慌，下意識推開蘩卿的腦袋，“舅舅，外頭，外頭是下雪了嗎？好像又有雪花？”

  頁問虛不知道在想什麽，意在神不在的，語氣低沉悠遠，十分緩慢。似乎漫不經心，又似乎憂傷悵惘，“飄雪。不是雪子兒了。你們繼續說。我聽著呢。”

  蘩卿目視頁問虛的側臉，口中道：“您看，這個問題呢，我和哥哥從一開始就有分歧了。還怎麽繼續？”

  頁問虛哼道：“沈存知，你說！”

  “是，舅舅！”沈存知這時才突然回過味來——舅舅之前提到的，有意與他商量有關謝家的事兒，很可能是舅舅正對是否幫謝昌雄一事猶豫不決。而他隻表達了考慮，且並不提前說清楚事由，非要等到現在三人對麵碰頭，一五一十從頭捋，很可能就是擔心，擔心自己被蘩卿提前說服？想著，有些疑惑驟然劃過心頭，卻說之不得的咽了下去。晦避的手握成拳虛咳一聲，邊起身到旁邊倒水喝，邊才道：“謝昌盛奸狡，樊氏黠陰，小智不足以成事，又各有私心。不但皇上回手再收拾更容易，對我們徹底擺脫謝家，也更有利。最重要的是，這事兒，我們說了也不算呐！你看，謝嘉林一定能活。而謝昌盛畢竟是他名義上的爹爹，也有庶子在野，總是根苗。皇上對劉惠，算有情有義。謝家隻能留一脈，非謝昌盛不可。這個，舅舅您怎麽看？”頁問虛嗯了一聲。他又看蘩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