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解開前生厄（十一）

  聽樊越應了，樊嬌這才露了笑容，喜得撲到他身邊，扶著胳膊，父女倆這才是自從進京以來，頭一回親親熱熱，有說有笑的。卻也就沒說了兩句話，便到了樊嬌的下處，天色已黑下來，樊越是不好進去的，倆人依舊便在車裏說話，車夫是二夫人的人，警覺地將車移到了大門口，做勢在等人的樣子，不惹人起疑，樊越囑咐樊嬌道：“記得，千萬要讓劉秋麗去見沈蘩卿！”

  樊氏拉著他的手，疑而定問：“究竟何事要她成？”樊越冷笑，神秘的道：“若果我所猜不差，那劉秋麗怕有守著個秘密咧！此事她自覺有門，事實卻不一定！這次就能逼反謝嘉樹！謝嘉樹一反，非獨老九和黃家權喜歡，楊承禮也喜歡，我們和蒙古人都喜歡！皆大歡喜的好事，是大家都逞了意！”

  “劉氏究竟有什麽秘密？”樊氏想了想，又道：“這麽多年了，一直都說謝家有個秘密，都以為是哪裏藏著萬貫家私，金銀珠寶，或什麽不傳的秘方。但直到謝家被燒盡了，女兒也沒見到這些東西的蹤跡！爹爹，難道你的意思是，謝昌雄將秘密給了劉秋麗！”問著就顯出猜疑著的憤恨之色，冷道：“這樣的話，謝昌雄那家夥，救他有什麽意思！在那劉秋麗手中，我倒也便宜知道的！”

  樊越見她這樣想，也不解釋，隻擺擺手，“你可別小瞧那劉秋麗，她心裏有注意嘞！”就勢順著她的話，冷哼道：“我早就告訴你，謝昌雄和劉秋麗到底是兩口子！偏偏你還一心都是他！說了你不信，我且問你，就算真是金銀珠寶，無算的錢財，那麽，如果他叫劉秋麗拿著這秘密去告訴皇帝，交換個活命的呢？劉秋麗一肚子都是他兒子，一定要換了謝嘉樹留命的！謝嘉樹在逃，朝廷不大力緝拿，便是他的生路，他便一定不會往南海去，落個謀反的罪名！”

  “謝昌雄為他兒子活命才留了秘密？”樊嬌低頭沉思片刻，複點頭，“誠然有這可能！那會是什麽呢？”想了想，搖頭，看樊越，問是什麽秘密，樊越隻是隱約有些猜測，怕她不信翻臉，哪裏肯說實話，就道：“謝家這麽多年留下的錢財，你知道有多少？那個銀庫……哼！”

  這是必信的話，樊嬌果然就信了，很委屈的不滿道：“他一向看重他兒子！想留下謝嘉樹？哼，總要看看我答應不答應！沒道理我的慧兒受了那麽多苦，最後枉死。他的兒子倒能活的好好地！不可以！”原來，她是壓根也不管劉惠的死究竟跟謝昌雄有沒有關係。少頓，又切切的問：“爹爹，殺了慧兒的冷箭究竟是誰放的？四海幫的哪一個？查出來沒有？你告訴女兒，我要將那人碎屍萬段！”

  提到此事，樊越也顏色卒變，恨聲告樊氏道：“此事我已經查知，他自恃為宮中權閹大襠，不肯撒手這富貴的生涯，因此，怕露出他當初給皇帝下毒的事，這才出爾反爾，殺了慧兒！女兒你放心，慧兒是個好孩子，我是她外公，斷不會不給她報仇的！”樊越這話樊氏是信的，劉惠從小養在外，樊越經常去探望，兩人相處親密，感情融洽，劉惠雖然不說，但樊氏知道，女兒從來喜愛這個外公更甚她這個娘親。一時戚戚傷懷，掏出絹帕拭淚，悲傷難盡。

  樊越撩起簾子看一眼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三言兩句說完吧！謝嘉樹不能留命！隻要他有一口氣，謝昌盛記在你名下被出的那些產業，就遲早都得讓他算計回去！畢竟他占著謝家嫡子長孫的位子，謝家的產業，都是隻認少主子的！必須弄死他！”

  “嗯，知道了爹爹！可這謝嘉樹委實狡猾，怎麽弄死他呢？”

  “謀反之罪是第一步，謝家礦脈倒盡是第二步，第三步就是待他窮途末路，風聲鶴唳之時，我們就可以借劉秋麗的手將其斬草除根了！”

  “劉氏？”樊嬌先是吃驚，想了想又點頭，“好主意！劉秋麗身邊的婆子是我的人！原想著怕得暴露了，幹脆以絕後患，看來還是要留著性命的。”

  “不但要留著，還要買哄好了那婆子，讓她死心塌地為你辦事！記得，劉秋麗那蠢婦對我們很重要，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看好了她！”

  樊嬌點頭，眯著眼道：“爹爹說謝嘉樹，倒提醒我必須當緊辦的一事了！”樊越問：“什麽？”樊嬌冷笑，做了個殺的手勢，“將那些謝家的舊管事賬房都撤換了。省的有人不甘心！”樊越不疑有他，隻笑道：“自是該當！”

  樊越父女二人作了別，樊越挑起車簾一角，和那車夫對視一下，又四下踅摸了片刻，見無人注意，才速地將車轅上放著的一個瓜皮破帽帶了，壓下前沿稍遮住眉眼額頭，跳下車，幾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樊嬌無論如何愛重謝昌雄，聽了父親的話，到底還是犯了琢磨。未幾得到了劉秋麗那頭的回報，知道劉秋麗已經有了進展，她居然也沒有多少喜色，就那樣呆呆的在車上許久才下來，悶悶地直直進門而去。

  樊嬌其實多少都知道，指望父親救謝昌雄根本不靠譜，就算有辦法，父親也未必會真做。因為，謝昌雄若活著，樊家想安安生生的拿到謝家根本不可能，那些瓜分了謝家的人想安安穩穩，舒舒服服，也根本不可能。所以，巴不得他死的人實在太多！這其實就是父親為什麽隻提叫劉秋麗去見蘩卿，卻從不提，讓她出麵來替劉氏做什麽的原因。

  然而，思來想去，樊嬌還是想親自見蘩卿。救謝昌雄是她必定要做，也是必須要做的。

  因為，於利益上的講，隻有謝昌雄活著，到手的謝家才能是她的！樊家還有兩個兄長，個個虎視眈眈。爹爹私下來見她，就是在避開他們的耳目。沒道理她精心打算了這麽多年，賠上了和謝昌盛夫妻情分，賠上了慧兒的性命，賠上了大郎，到頭來，卻都便宜了別人！

  而於私心來講，如果非要在謝昌雄和謝昌盛兄弟間選一個留下，她一定要謝昌雄。謝昌盛算計太多，夫妻這麽多年，真心假意，到現在她已經不想分辨了，有沒有他，她都無所謂。她在乎的，想要的，還是少年時的真心，還是那個錯過的歸宿。

  樊氏想著，突然高興起來。如果他們兩人能東山再起，後半生就有機會將過去沒過的日子都補回來。

  他應該還在乎他們少年時相約的那個白首吧！慧兒死的那天，他聽到她的選擇，知道那一切都是她做的，還是甘願受虜，自己擔下了一切。也許哀莫大於心死，但那一刻，她真的很感動，他就算到了絕望透頂，依然不願將她放到斷頭台上。他是這樣愛她的啊！

  那麽，雖然經過了滄海桑田，如果她還是要他，非要不可，他一定不會拒絕吧！

  如果再讓他知道，她想要的好日子從來都跟他有關，他是不是能連她之前做的全部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