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五）將計就計三（第二節）

  回頭再說李化龍。當日一早再派人去欒家，打發的是得力的心腹。特意細細先商量了一遍才放人去。

  欒平自然是不在家的。

  欒夫人見到來人後，眼神閃爍。那侍衛見她臉色青白，顯然一宿沒睡好，就笑笑，張嘴隻說請她走一趟。

  欒夫人上下打量來人，見其雙眼星亮，短打扮精幹利索，知道不是善茬，掂掇了一下，卻還是少不得推脫。

  侍衛卻是得了欒家和沈家的真實關係的，遂用沈家家丁的口吻道：“你們倆口子這日子過的可滋潤，三間裏外的大屋子住著，吃喝穿戴，哪一樣不是我們老爺的好處！沒個千萬日隻拿主家的好處，有事兒時卻自顧退縮的道理！欒平那廝平日隨著老爺左右吃香的喝辣的，端地比親兒子還親的一個種！如今一有事兒倒跑了。這也罷了，我們人說了不怪他，隻說你是頁家的奴才子，遇到這個事兒沒有撒丫子雖男人開溜可見是個忠義的！上有老下有下的，她也不能拿這不幹你的事兒栓你，隻過去說清楚就行！”

  欒夫人聽言，麵現愧色，卻還是不認：“這話我可聽不懂！又不是不去！我們當家不在家！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什麽當緊事兒不能等欒平回來呀！”

  侍衛見此，索性激將，陰陽怪氣的冷笑道：“欒夫人，欒平回得來回不來，你怕是沒數兒的吧！”

  欒夫人的貓尾巴被踩中，沒吭氣。

  “其實吧，依照大家夥的罵，今兒呢，你是去也的去，不去也的去！可是呢，不妨告訴你一句我的實心話：你最好別去！主家出事兒欒平就跑，他究竟是不是個忘恩負義的王八，還用說嗎？他有鬼沒鬼，再等等就知道！你們是兩口子，他不好，你也別想好！到時候你別忘了主家來請過你，主家這人情也就盡到了！回見吧您！”侍衛說著，作勢要走。

  欒夫人有點兒暗急了，立刻道：“嘿呦！大夥兒不過向著主家說話！我們當家八成是欠了賭債被拉走了！什麽鬼不鬼的！又沒殺了人，又沒昧錢的！什麽忘恩負義！”

  屋裏傳來一歲半的奶娃娃嗚嗚哇哇的大哭聲，接著，一個老婦人在屋裏啐罵她老頭子，縮股囊背，忘恩負義、瞎了眼。

  欒夫人歎氣，“得了，我跟你去！吃主家喝主家，就得聽主家使喚！倒黴催的欒平，要老娘給他頂門立戶！”碎碎念著，已經一邊轉身回屋將娃娃抱了，跟著侍衛出門上車。

  車行剛轉過拐角，身後的院子又有敲門。欒夫人正不安生著，挑了簾子角兒回頭，見一個鐵塔高的精壯漢子正在敲打他家門環，身後還跟著倆矮一些的家丁模樣男子，凶神惡煞的。

  欒夫人這才嚇得撂了簾子，向後仰靠。又想起老父老母在堂，蹬地要下車，侍衛伸手攔住她，“這會兒不強嘴了！你回去才更糟！”

  欒夫人隻得回去坐好，緊緊摟住了懷中的孩子，隻剩下掉淚而已。

  車夫又問：“認得嗎？”欒夫人搖頭，惶然恐懼，“不認識！”

  車馬隨路走，卻不是去東城，而是入了六部後街。在頁家後門停下，欒夫人才剛吃驚一下，已經被門內出來的倆個精壯婆子圍住。一個一把，奪了孩子，扯了她，塞進了門。

  芍藥一早就在院子尋借口溜達著，聽到羅成的報，抹頭上樓。

  裏間門簾後頭是扇穿衣鏡的門，因十分隔音，打蘩卿臥床就不閉。芍藥一推開，就聽到哼哼聲兒，卻是這兩盞茶在樓下的功夫，蘩卿已經燒了上來。

  芍藥見她額頭冒汗，牙關緊閉，四肢僵直，嚇得登時將所有言語忘了個幹淨，趕忙掐人中，帶到蘩卿四肢軟下來，在灌了安宮牛黃和鎮靜散，再擦洗換了，已經又是兩炷香後的事兒了。

  芍藥自己裏外浸濕也顧不得，轉身出去，招手叫了樓下的羅成上來問計：“燒了！偏偏都不在家！怎麽辦？”

  羅成問了症狀和時間，想了想，果斷地推開穿衣鏡，大步邁進去。芍藥嚇了一跳，趕忙追進去，在屏風處一把拉住他，警覺的嗬斥：“你幹什麽！”

  “事急從權！”羅成一把甩開芍藥，挑開垂幔進了紗簾。素香撲鼻裏夾著藥味和一絲血氣，奢華的拔步床上，錦繡綺觳雲堆紗幔，包裹著一個白玉玲瓏的美人橫臥。仙姿瓊態，隻是慣常活潑可愛的小師妹，如今一宿間隻剩了一把骨頭，青麵白唇，根根血管泛著青色。

  羅成望聞問切後，低頭從上到下檢查了蘩卿的手臂、頭臉和腿足，手指沿著血管明顯的地方，輕輕地觸摸一下，再把一回足脈，才轉頭囑咐已經傻嚇得一頭汗的芍藥：“暫時沒事兒了。一刻鍾後再灌一回羚羊散和天麻丸。鎮靜的不能再吃了！弄一桶熱水來，抱進去泡泡，熱汗表出來！”說著拉著芍藥出了外間，在紙上寫了：玳瑁、紫英、象牙、犀角、菩薩石，加全蠍和蜈蚣，雄雞血。交給芍藥，“認得吧？”

  “認得，隔壁就有，盒子上有字，我照著找就是。”

  “好，煎了，摸著熱上來的時候，安宮牛黃先不吃了，趕緊灌半盅。我去去就回！”

  “去沈家？老爺他們該回來了吧？”芍藥不想放人。她現在理解了那陣子丁香為什麽總纏著少爺不讓離開半步了。這會子，嫉妒不滿的心全部煙消雲散了。“少爺不會放心小姐，一準兒好受些就要吵吵回來的！”

  芍藥是個矜持的性子，說話留三分，今兒也顧不得，抓住羅成的手臂，攥著不撒，“三老爺不方便。老夫人不在家，二小姐一個人也不行。連香蘭和福媽媽都不叫靠近這院子半步的，羅公子，你是大夫，好歹陪著我，等丁香回來再走！”她一個人又時抱又是泡的，每個踏實心的，哪裏幹得了！羅成進都進來了，多待會兒人吧！

  被芍藥這麽個大姑娘哀求，羅成老臉騰地就紅了。一把掙開，“哎哎哎！”笑答應著，卻慢慢退兩步，突然轉身跑了！芍藥胸腔裏有口氣兒翁的一聲就冒了頭頂，又是臊又是別扭，這叫什麽人！

  芍藥哪裏知道，羅成可不是白進來的，他是有事兒要跟頁問虛說！再說，搬到新家的事阿閣這倆主仆被瞞著，他可知道。來去不過轉角的功夫，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