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四）風熱

  沈修平這事兒讓頁茜滿肚子都是疑問，本是非問清不可的，轉眼瞧著蘩卿闔目的樣子，終是憋住了。可這麽一來，卻是怎麽也睡不踏實，一會兒尋思眼下，一會兒又合計和離，翻來覆去的夢裏都是事兒，直把蘩卿的囑咐忘到了腦後。

  臧棣送藥來的時候，芍藥有心叫床上的母女倆醒來，推了推頁茜，頁茜沒理。她正怵頭頁茜，遂罷了。

  這一來可壞了。後半夜，頁茜突然聽到身邊的蘩卿發出一陣低低的囈語，聽著似乎是在叫哥哥什麽，她仔細聽了一會兒，隻覺腦子嗡的一聲，眼前霎時全都是金星亂冒，伸手就是一陣搖晃，“醒醒！沈蘩卿，你給我醒醒！”

  芍藥激靈靈從地上爬起來，迷迷瞪瞪湊頭過來瞧，頁茜一把甩開她，自己伸手摸了摸蘩卿的頭，“又燒了！”手心被燙了下，才回過神。

  芍藥眼泡都是淚，一半是被頁茜愣可可冷冰冰的樣子嚇得，點頭又搖頭，指了指腦袋，“怕，怕是真摔著了！趕緊吃藥，可別厲害了！”趕忙將臧棣送上來的米粒大小水丸用熱水化了，細細喂給蘩卿吃。

  頁茜重重心事如焚，眼瞧著芍藥專注的樣子充滿耐心溫柔，眼神不覺深邃起來，突地就生出了一個主意，正想這夜深人靜好說話，不如就先和芍藥商量商量，就聽外屋傳來敲門聲。紅宇的聲音隔著兩道門依舊能聽出焦急，“夫人？三夫人？”

  “來了來了！”芍藥轉身開門，起動的時候蹭到了蘩卿的身體。蘩卿早醒了，隻是身不隨屬，半天動活不了，勉強道：“聽著是紅宇姐姐。娘，什麽時辰了？”

  “子時剛到。你睡吧！”頁茜麻利的披衣起床下了地，話落芍藥和紅宇進了來，“出了什麽事？”見倆人滿臉急色，頁茜的神情就更冰冷了。

  “說少爺亥正左右突然發了熱，吐了一回，小腹絞痛。三老爺叫您快收拾，這就過去。”

  “什麽？”頁茜一聽這話，那正是油鍋裏點了一把火，都要炸了。說話間就急紅了眼眶，“那邊不是因為老太太的病請了府醫嗎？沒叫府醫瞧瞧？”

  “瞧了。”紅宇的手被頁茜攥的生疼，瞧了眼床上閉目直挺挺的蘩卿，“夫人，我替您收拾收拾。”借機拽出手，麻利的幫著頁茜收拾穿衣梳頭，似無意的碎問了一句：“小姐怎麽樣？還沒醒啊？瞧著麵色可不太好！”頁茜掃了她一眼，“府醫怎麽說？”

  紅宇縮了眼皮，兩手交搭，規規矩矩道：“那人說是夜裏讀書著了涼，火盛外感，內火蘊集腸胃，風熱之症。說沒有內火引不來外寒，一定是這段日子事兒太多，壓在胸口的火氣太重了！”

  “風熱？大冷天的風熱？！丁香幹什麽吃的！這麽冷的天，怎麽還會叫小兒感了風熱呢？合該打死！”

  紅宇貫是嫉妒丁香，生計笑勸道：“丁香姐心眼裏都是少爺，肯定盡心的！夫人別生氣，仔細傷了身子！”

  “我就怕她們這個法子‘盡心’！”

  芍藥笑道：“二小姐您別急。丁香一定是不信任那邊的府醫，畢竟來京城後才請的，辦事兒的都是大夫人。她這才來請三老爺的。”瞧著頁茜緩了下臉色，接著又道：“再說啊，可正是大冷天兒下的，為著少爺念書，定是怕他涼了。誰想就熱了！”

  話是乍一聽著有理，頁茜沒下去的火卻又竄上來一把，哼了一聲，憤恨哽咽道：“什麽熱了涼了！沒鬼不作妖！眼看考試了，指不定要乘機起什麽幺蛾子！我就說才過了門的不能跟著，於節製不利，偏偏三哥就瞧著她好！”突地又一動，思忖著啐道：“哼！小兒一貫身體硬朗著，長這麽大也沒生過三回病！丁香也是直腸子！再不準兒著，八成就是楊氏添了柴火！她一向貫會唱扯線戲！等我回去，看還收拾不了這些屋裏外的魑魅魍魎！”

  頁茜說完急匆匆就出了屋下樓，蘩卿聽著她邊走邊吩咐了芍藥一句：“等會兒去收拾收拾少爺的房間！”

  “是，二小姐！”芍藥送走了頁茜，滿臉焦急的轉回屋，蘩卿正試圖起身，晃晃悠悠的樣子頗有些嚇人。

  “哎呀，您怎麽起來了！”

  芍藥隻好扶她，取了衣服替她披上，邊急的道：“您可休息吧！這樣子，別再操心別的啦！”

  “芍藥姐，你去偷偷囑咐娘，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做鬼，叫她不妨想法子試試大伯母和老太太的反應。”

  芍藥沒覺出她在避著紅宇，隻以為她是擔心沈存知亂了方寸，感同身受，“這都是怎麽話說的，眼看要春闈了，正是緊張備考的時候呢！”絮絮叨叨的說著也就聽話跑去了。

  一炷香時間，芍藥回轉。蘩卿還靠在床頭歪著，忍著頭疼忍的額頭冒虛汗，贏白的皮膚在忽明忽暗的燈燭光下有些發青，芍藥三步奔過去，取了手帕替她擦汗，“我的好小姐，您可躺下睡覺吧！您要有個好歹，奴婢死一萬次都不夠哇！”

  蘩卿道：“我方才是不是說了夢話了？”

  芍藥抿了抿嘴，“沒有沒有！”

  這口氣，那就是有了？難怪！“哦。誰送信回來的？”

  “說是紅杏和大寮子。”

  “大寮子？是月城掌櫃的小小子？”

  “就是他。他跟了少爺。小姐，睡吧，別操心這些！啊！”

  “芍藥姐，我睡了才嚇你呢！你別勸了！”

  芍藥覺得她話裏有話，聽的眼睛發苶，道了聲“好！”

  “大半夜的可不能是駕車回來的，宵禁速度還這麽快，這是騎馬了！”蘩卿腦子迅速的翻了個個，是誰派人盯著了？“紅宇還說了什麽？”

  “哦，說三老爺又急又氣，一把就將案桌上的端硯擲出了書房外。跟二小姐方才罵的差不多。怕是要接人回來的，”芍藥說話的功夫已經替蘩卿梳好了頭，穿好了衣服，取了爐子上溫的熱牛奶端過來放到她手裏，“小姐，你睡會兒，我好去……”

  蘩卿伸手拉她，“別去！……我哥回不來！”

  “不能！夫人擔心少爺，一定會接回來。”

  “姐姐不聽我，吃了虧別後悔！”蘩卿一笑，推開牛奶杯子，“換個暖水袋吧，我不餓。我冷。冷得厲害。”微闔目沉了一個低頭的功夫，又道：“芍藥姐，我聽著事情怎麽疑問好多。阿貴總是在我哥跟前的，丁香按理不該大半夜打發倆孩子來。我哥又是燒又是吐的，這…可別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吧？晚上吃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