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破冰之局（二）

  動（下）

  “哼！”甄貴妃眼底閃過一絲鄙夷和厭惡，“一個小嘍囉，能掀起什麽風浪！這樣吧，呃，你現在馬上去，讓我哥問問焦師爺，怎麽善後看他的吧，我不耐煩管這些！”

  “還有宮裏，禦馬監等處，也得……”

  “姑姑！”甄貴妃好笑的打斷榮婉，撫著修長優美的手指，扯著嘴角笑道：“姑姑就是想得太多了！這也顧忌，那也顧忌，要權力是幹什麽的呢？不就是為活的舒心自在的嗎？有氣不能撒，有火兒不能發，稍一動就得看奴才的臉色！哼，有什麽意思啊！說什麽小心，那要看什麽事！值當不值當！芝麻大點事兒，能耐本宮何！姑姑，如今啊，這天地下能讓本宮委曲求全的人，也就皇上和太後！別人，哼哼！她還沒有這個資格！”

  榮婉聽了這話，隻得垂了眼瞼，俯身行禮，“是！娘娘說的是。原是奴婢想差了。”

  “得了！本宮知道你的忠心！下去吧，哦，對了！本宮如今雖受了罰，但可不能讓那等小人瞧好看！去，這英華殿太素淨了，本宮住的屋子，就得紅紅火火富麗堂皇！把那僧黃都換成赭黃！素灰換成明灰，從今兒開始，這裏的香都得用禦供的頭等沉香！再在這裏開個膳房！既然要清修麽，就要和禦膳房分開才行！”

  甄貴妃出了心頭窩著的火，這才暢快逞心，安安生生住在了英華殿。

  王璜從內閣出來已經下午了，是戶部有事請他回去一趟。方走出不遠，便碰到了榮妃宮裏的掌宮太監。

  塗文這一天可苦等了急。本是猶豫了的，正想再不出來就撤走，當見終於有了紅貼裏的大太監來找王璜，這才醒了醒神兒。盯瞧著倆人說了小會兒話，笑嗬嗬分了手，便轉出上前而去。

  王璜聽他問話，果然先蹙了眉。待他將蘩卿所問一五一十原封不動說了，王璜先是怔住，後默然片刻，道：“煩勞公公轉告沈姑娘，易經乃有字天書，想學不易。老夫雖不精通，但想來教個初學還是盡夠了的。”

  塗文覺得這王璜口氣輕慢不尊重，忒以的不爽快，露出個僵硬的笑應了，轉身告辭的時候卻重重的甩了下袖子。

  王璜是瞧不見這一派小人習氣的，負手轉身向皇宮外走，仰頭長歎一聲：“哎！果然天意啊！”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娃娃會打洞，誰的孩子就像誰。害怕小人糾纏，不敢與小人為伍，猜到榮妃得他相助已多，是以才向他求教《比》卦何解。這是在請教他如何在宮中立足。

  隻是這係遁麽——係遁有疾。蓄臣有益。跟塗文有掛礙的，是申萬年？她覺得申萬年要有禍事了？

  既有比朋之意，又擔心塗文不過閹豎小人而已——這是她是唯恐羈留有罪之人會招禍吧！還是擔心在小人環伺的地方有人要害她呢？

  嗬嗬！她若心中沒數，也不麽會四平八穩地走到現在這個位置。還是說，她表麵求助，實則不過是在試探他罷了？小小年紀就敢試探他的深淺了？好出息！

  雖然明知道這種試探不是結果，王璜卻不往深想，十四歲的還是個奶娃娃。他暗暗隻覺得十分有趣，動了些上年歲人才難免的慰藉之情：若非當年張毅那廝太過無恥，這孩子本就該喊他一聲外公的，如此，今日哪裏還有那頁瘸子什麽事！若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娃娃環繞膝頭，他還當這勞什子鬧心尚書做什麽啊！含飴弄孫多自在舒心。

  一時堵心的憂又襲上了心頭，想想那蔣渙的要挾和得意忘形的楊承禮。往事紛起，三十年了，以為是掩埋，卻原來，隻是塵封啊！有道是有因有果，因果輪回，果真如此嗎！唉！

  “老爺！”剛到車馬處，就看到了自己的小廝和申家的書童兩人一並而來，申家的書童見了他行禮而去。王璜瞧了那書童匆匆往內閣的方向而去了，問：“怎麽了慌慌張張的？”小廝道：“嗨！說通政使司的來報，申禦城公子被告了。”

  “什麽？”王璜這才一驚，“真讓她說中了？可知道告的是什麽事？”難道她是知道了什麽……？

  “沒說。”

  王璜又略看了一眼內閣的方向，深深蹙了眉，臘月和正月曆來是要拖怠的，申家卻如此急切。隻怕所告之事，對申家來說，非等閑。

  “找個人去打聽問問沈尚食怎麽樣了？……等等，還是讓管家備些禮物，親自送去吧！”

  “哎呀！老爺，正有一件是沈尚食的事！”小廝附耳王璜，說了上午在六部街發生的事。

  “有這事！”王璜乍一聽有些不可置信，尋思了一下，蹙了眉，轉身大步流星往馬車那邊而去，“沈姑娘如何？”

  “太監死了。沈姑娘也不太好！好像磕了頭，昏迷不醒了。”

  “哈！從驚馬的車上摔下來，傷了別處還罷了，傷了顱腦可不是小事！”這是誰做的，連想都不用想！甄家這對兄妹，真是無恥之尤！“等會兒叫管家來書房見我！”

  李化龍和方明從頁家告辭出來，一拐過六部那條街，李化龍便勒慢了馬蹄，四下掃一眼，邊走邊問方明：“為何這麽快出來？我還有話說嘞！”

  方明牽著馬韁繩慢下來，歪頭笑問：“哦？那，維清想說什麽？”

  李化龍瞧著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愣了一下。方明就再忍不住，笑錘他一拳，“駱三的話你都帶到就成了！說完快走得了唄！下手的人是誰，沈姑娘一早就心知肚明了！”

  李化龍自失一笑，鬱悶的冷歎一聲，道：“是呢，是我這個傳話筒糊塗了！”

  方明私心認為駱三腹黑手辣，這種拜托，有心無心的就是磋磨，中心正十分理解李化龍的不爽快——到底是一處共事了這麽多年的兄弟，又不能因些許小事就分道揚鑣。話不好多，反落得挑唆之嫌，想了想，笑道：“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駱緹帥是沈家親戚，有這層關係在，自然顯得親近些，原也尋常。再則，我覺得，也可能是那頁太醫經過這段日子與世子的交往，看出了世子的中心。不方便明言。你沒聽懂方才他問你修西寧伯府的話嘛？我猜著，他是斷斷舍不得把姑娘遠嫁邊陲的。天下父母心，情同此理。世子若實在有心，也不用理會這個。但憑本事，堂堂正正追求便可，成不成的，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