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破冰之局（二）

  沈修平的官司

  “這個麽，我就說不清楚了。”李化龍不想跟蘩卿說這些事。

  頁問虛道：“那後來呢？”

  “他們幾個照例在旁邊屋子，一頓飯的功夫，裏頭換了霓虹燈，歌舞彈唱的進去伺候，他們就是那時候散了隨性去的。”

  “賭錢是什麽時候的事？”

  “半夜了。起了牌局，妓院的人叫他們去伺候。就在隔壁套間，十個人已經分了內外兩桌。莊家都開了局，這種局子開了就不能隨便下，玩的開心就時候長，他們這局一直到今兒早晨卯時才結束。三老爺叫他回府取銀子貼滿，等他返回的時候三老爺卻已經不在那裏了。他再找到三老爺，就是在府裏的後祠堂，沈老太爺正在打人。他並沒見著出事的場子，見勢不妙要溜，沒走脫。這就是經過。我們的人去找他的時候，那廝已經被打的渾身是傷了。”

  “我怎麽聽的好糊塗？”蘩卿細細想了想，“奴才不在主子跟前伺候，看見什麽鬼燈反倒走了，還得等妓院的人來叫？先不說這妓院的要招待多少客人，連每個客人家小廝的動向都清楚嗎？這可好嚇人！難道這燈，是什麽暗號嗎？”

  這話把李化龍問住了，頁問虛見蘩卿露怯，叱道：“本來就是那樣，糊塗什麽！”

  蘩卿不解，心裏想著，嘴上又問：“我爹昨晚輸了好多嗎？人家還扣著他不叫走了？”

  “沒多少，聽了一句，似乎是……千八的？”李化龍的口氣不太肯定。

  方明笑嗨了一聲，“姑娘定是覺得三老爺輸錢和喝酒打人這事一般，都是著了人家的道。我也疑心，就自個兒出去問了問，好像沒別的，就是手氣不太好？”轉頭虛心請教李化龍，“有你這個高手給我撐腰，他們不敢糊弄我吧？”

  “依我看，三老爺是老手，怕是有意結交那倆位公子吧。”李化龍道。

  “哦～”蘩卿雖然相信李化龍的判斷，卻難免覺得他和沈修平一樣，對這種地方門道清，就朝方明的方向莞爾一笑，“俗話說行行出狀元。看來，這三教九流果然都是學問！”

  方明笑，點頭，“的確！術業有專攻麽！總是這種風雅的學問，咱們以後多向世子學就好了。”

  “嘿！”李化龍恍然，好氣又好笑的點著方明向頁問虛笑，“這廝，他倒是個淸倌兒了！”

  幾人就都笑了。

  蘩卿這才又細細問耍錢的人，“都是誰？可知道嗎？也是我爹的朋友？”

  問著，心裏卻在暗忖：方明既有勇武，又知情知意，品行還好，如今不論官場上還是京衛營中，這樣的人可不多了！王家攏不住他，想那王琅也高明不到哪裏吧！這王家可別就隻有個王皇後吧？——那可不知道，給哥相親的那位小姐如何……能否配得上哥哥……

  李化龍道：“隔壁過來的六個，一個是莊家。其他五人，有一個是禮部郎官的公子，一個是戶部右侍郎的公子，一個杭州來的商賈公子，還有兩個是明春會考的舉子，聽說，是兩個知府家的，哪裏省沒打聽到。給他們做東的是那個商賈的公子。他們之前都不認識三老爺。”

  不認識？蘩卿下意識並不相信這話。“兩桌兩個莊家，一個是隔壁帶來的，說明他們之前就在賭？還是他們早有意找人賭？”聽著可有點兒意思。“還是得問問我爹。”就怕他糊塗。

  “叫小廝偷偷問過。”李化龍道：“三老爺說之前，他確實不認識這幾人。”

  “別的呢？我爹都怎麽說？”

  李化龍搖搖頭，“三老爺自己沒有什麽覺得不對的地方，隻說自己憋著氣，喝多了沒管住。”

  “我出宮的消息呢？他怎麽知道的？”

  “頭晚上宮裏傳出來的。這事，那小廝就能說清楚。酉時閉了宮門，消息傳到這邊。那頭的幾個主子，很快就都知道了。”

  這話聽著沒問題，其實哪裏清楚了。蘩卿垂頭不語。

  方明便也道：“雖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那是對老百姓。想知道的，都容易。尤其這幾年。”

  蘩卿想了想，“哦。”了一聲，“那三個長跟我爹的友人知道我爹的事兒了嗎？”

  “還沒看出異樣。跟著都是我的人，個個百裏挑一的，有了情況會立刻來報……保證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姑娘等消息就成。”

  “世子這話是有猶豫？是有疑慮嗎？”

  “呃……”李化龍沉吟道：“廣賢的意思是，總不能四個人都拿了，等他們知道了三老爺的情況，有鬼的自然要心虛。”

  “……”

  “可我覺得不妥。萬一就城府深，沒人露出馬腳呢？我倒覺得，不如直接問話的好，措手不及。”

  蘩卿想著道：“總是這會兒想措手不及也晚了啊。除了讓盯著，曾校尉還怎麽說？”

  “他？”

  “他說什麽？”

  “他說，先看著，重點是知根知底的幾個。若有人要跑，馬上拿了問。”

  “……然後呢？”

  “沒了！嗬，其實，怎麽都是四個人都直接關起來最好！這事兒不大，好生打著問問一定得！”

  頁問虛知道沈修平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就武斷地判斷這事兒確實是他自己的責任多。依照他的性子，隻要頁茜能和離，必然是要撂開手由此事去的。

  但現在自然另說另講：一來，確實事不小，非得有個頭尾。有人出來頂缸，沈修平不能死。二來，麻煩了這麽多人，總是他們都有掂算。沒得他們比他都傻。三來，蘩卿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顯然有借著這事生發之意，他當然不能拆自己孩子的台。好歹由她折騰。

  想著，就冷笑道：“……本有心算無心，一定有準備。沒有證據，問也白問。死不認賬就得了。大家都是朋友，言語上順著朋友說是自然的。沈修平都不能說什麽。

  再說，一來私自逮人關押本來就是要治罪的，沒有嫌疑的話，更好說不好講。沒個又要您辦事，又要帶累您名聲的，不能給伯府添這無端的是非。”

  “總是抓了人是正經！萬一這人盯不住跑了怎麽辦？要是我，一定想方設法跑，先躲一陣再說！”

  頁問虛歎了一聲，“既然他說如此，那就如此吧！這幾日，頁家後門的門子我會囑咐了，帶著李世子的牌子，隨時可以進來。”

  蘩卿道：“不知曾校尉怎麽會被拿到東廠問話，可是驚動了皇上？”

  “正要說這事兒。方才曹髦傳了話來。是司禮監例行過問，知會了秋公公，並沒有傳到皇上耳朵裏。他叫我告訴姑娘，放心就是！”

  “哦。那，曾校尉，會算失職之罪嗎？”

  李化龍沒想到她這麽關心曾廣賢，掂掇言語的功夫，回話遲疑，方明幹脆的道：“這行自有規矩，姑娘不用考慮這個。”瞧了眼蘩卿，又道：“姑娘不關心那馬兒嗎？”

  蘩卿莞爾，“哦～，對，那馬大俠它，還好嗎？”

  方明被這語氣中的深意逗笑了，半是打趣地回道：“那位夥計麽，恐怕就前途叵測嘍！不過馬的事還是得問世子。”轉向李化龍，“驗過嗎？”

  李化龍點頭，“驚馬沒跑多遠，很快就尋回，送回了禦馬監。曹髦乘人少的時候，找北司的仵作檢查了一下，沒看出什麽不對的地方。”

  “這麽說，它，已經出宮了？”

  李化龍沒注意這事兒。方明沉吟著道：“按照慣例，該拉到西山草場。但我估計，它怕到不了那兒！”又道：“這其實都沒什麽。隻是死了的公公是司禮監有體麵的大監，才提拔到坤寧宮管事的。這事兒既然東廠出了麵，怕您父親少不得要吃點苦頭了。”

  “正是這事麻煩。可不知道兩位有沒有門路？”駱三自然不能想不到這事兒，他該有安排。

  “不麻煩。”果然，李化龍道，“還沒到那一步。我們有人盯著！等信兒就成。”

  “還有個事兒，”蘩卿想了想，還是道：“皇後娘娘可知道此事了？娘娘大人大量自然不會見怪，隻我卻覺得萬分過意不去！”

  “這個麽，聽說皇後娘娘昨日偶感風寒，今日臥床聽聞此事。對姑娘十分同情，吩咐了賞賜下來。姑娘等等自然就都知道了。”

  “皇後病了？”方明問完才後悔，臉色有瞬間僵硬。想著可別是因為昨晚自己對秋姑姑說的那番話吧，又有點兒莫名其妙的鬧心。

  頁問虛也滿麵關切，“李世子如何聽說此事的？”

  “哦，”自然是曾廣賢說的。曾廣賢的話就是駱思恭的話。李化龍不願多談，隻含糊道：“上頭傳說的，該是不假。”略一遲疑，又道：“頁太醫也知道，我生在西北草原，自幼對馬多有了解。關於今日這件事，我雖沒當麵看過那馬，但有些話我還想對兩位講講。”

  “哎呀，求之不得，世子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