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冰山一角（六）

  聽了駱思恭的計劃，皇帝並沒有立刻提出反對意見，看他的眼光卻有一刻很是深沉，“這麽說，對手是誰，你已經有方向了？”

  “啟稟陛下，微臣並不敢肯定。但方向大致有了。”

  並非駱思恭謹慎保守，他隻是心裏有點突突，不敢講話太滿。皇帝另派人在查樊家餘孽，他不敢肯定那些人是否覺察到了，他也曾私下調查此事。背著皇帝做的事，他一向都很小心慎重，這次不小心出了馬腳，他不敢肯定皇帝知道後會怎麽想。

  “嗯，說說。”

  “算上楊家壽宴上想要劫走沈姑娘的那撥人，還有四海幫那次，這已經是第三次對沈姑娘下手了。微臣覺得這些人很奇怪。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從這裏推斷的話，樊家的可能性非常大。但這沒一來，問題就更大了。”

  “嗯，不能顯示和樊家有關？”

  “皇上英明！楊家壽宴上的那次，歹徒的身份始終不明。微臣初步查到，那日想劫持沈姑娘的該是三夥兒人。目前尚無直接的證據能證明這三撥人有和樊家關聯的跡象。第二次是四海幫。四海幫乃近十幾年興起的海寇。在南海一帶活動猖獗。侵害的範圍包括我南邊沿海省份以及暹羅、緬甸一帶。四海幫和樊家的瓜葛，是有待進一步查證的。如果這次謝嘉樹跑的方向能確定的話，微臣覺得，四海幫和舊遼下屬和廢景那幫人的關聯應該非常大。”

  “廢遼和樊家有姻親。他們掛鏈的可能性就大了！”

  “是啊，陛下！”駱思恭說著停了停，微微抬目瞧了瞧皇帝不動如山的龐大身體。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這些人究竟是如何把手伸到宮裏來的。高成和謝林都是宮裏的大監，他們究竟有無和這些流寇海匪有瓜葛？宮裏還有沒有其他人於此牽連？而樊家在這些事情上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這都是亟待證實的問題。若這些人持續對沈姑娘下手，我們至少可以就此推斷一下，他們究竟想幹什麽，宮裏還有否同夥。等等，均可以管窺一二。”

  “嗯……不錯。南方的流匪多是海寇，這又是蘇州府同知，又是大內管監的，確實該好好懷疑一下……不過，”皇帝側回頭，挑眉似笑非笑的質疑道：“姑且不論歹人上不上當吧。你就因為這個，就舍得把我們沈尚食，往死處推了？萬一對方下死手呢？你想過嗎？枉送了沈尚食的一條命，如果於事無補呢？”皇帝的聲音調侃，眼底卻投出一片精芒。

  “這……嗬嗬，微臣也不是沒想過，”蘇州的事兒駱思恭已經一五一十講給皇帝了，隻是在救下蘩卿的事上說的很簡略，一帶而過。四海幫勾結的是甄國泰的事，也沒有明確說過。

  皇帝這麽問話，他不就能確定是否皇帝已經知道了，或者，這態度是試探還是警告。張棟之死最近在刑部開庭審理，其中一定會牽涉到甄國泰在江南的一些活動情況，他想著，決定到涉及到的時候看情況再說，於是繞過問題，道：“這……微臣認為，對方若果隻是想置沈姑娘於死地的話，就容易的多了！不用等到現在。這樣呢，自然是有些冒險的，但是，”

  駱思恭停了停，確定皇帝沒生氣，才又謹慎的緩緩道：“微臣怕已經有人想要渾水摸魚了。大內太監十萬眾之多，我們不能挨個換個遍。若高成和謝林與四海幫無關呢？或者，他們是兩部分人呢？那麽，高謝的還有上線嗎？這人若在宮中的話，微臣覺得，李大璫的死，也便是個大蹊蹺了。這都是亟待證實的事兒。對方不出手，我們就不能判斷。所以，微臣認為委實值得一試。沈尚食，雖然是小姑娘，但微臣覺得，她若知道，也必定是願意配合的！”

  “你也認為舅舅絕不可能自殺嗎？”皇帝果然轉移了注意力，蹙眉看向駱思恭。

  “微臣認為，必得一查！”

  “嗯！怎麽，你認為，謝林的死，還不能證明宮中有大內鬼嗎？”

  “微臣認為，不能。”駱思恭篤定的道，“謝林究竟是怎麽死的目前並不清楚，微臣還沒去過現場，但根據勘察過的推官敘述，他們在屋梁上發現兩處可疑的痕跡。微臣認為，並不能排除謝林有設局自殺的可能。那條蛇也不排除是他自己豢養的可能。因為，根據他的徒弟供述，他在宮外的府邸，經常有蟾蜍、蜈蚣，蠍子之類出沒。”

  皇帝想了想，頗有些欣賞的點頭，“嗯，有理…那你認為，他偽造出這樣一個他殺的樣子，又是為什麽？”

  “他殺必定是滅口。若真是偽造現場，那端看順著他的線索指向誰，也就名了他的目的了。”

  駱思恭不指名，想皇帝也能猜到謝林想咬的是誰。畢竟，謝林一下東廠，就有人對他動了大刑，能指使得動劉守有的，非甄貴妃莫屬啊！

  “謝林想借助自己的死來揭開啟祥宮當年鬧鬼的事？……好大的膽子！”皇帝沉了臉，“做夢！”

  駱思恭知道皇帝說的不一定是自己，想起蘩卿托曾廣賢傳的口信果然有理，也許當年甄貴妃假孕真是另有隱情，皇帝早知道也不一定，心中暗自慶幸，隨著立刻噗通一聲跪倒請罪：“微臣該死！”

  “不關你的事！”皇帝淡淡的揮揮手，叫他起來，示意他繼續。

  “當然，微臣隻是說，不排除這種可能。是否有人滅口，這人是否在宮中，端看他會不會乘沈姑娘未醒來之前動手，怎麽動手。”

  “嗯。”皇帝點頭，“的確可以一試。你下去辦吧！注意，要保證沈尚食的安全，她不能出事！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

  皇帝揮了揮手，起身向太後的內室而去，駱思恭恭送後，躬身退了出去。

  至卯時末，皇宮上空響起二皇子的追魂炮，為李太後行針半個時辰的孫氏正從內室走了出來，在滿屋立站的眾人視線中，至皇帝麵前，跪倒磕頭。

  舉頭望著屋外天空的皇帝怔怔然轉回頭，“孫嬤嬤，我母妃的情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