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夜變（一）

  第二節

  “沒事。”蘩卿搖頭，思量著向沈喬提點道：“姐姐，宮裏人事複雜，凡事都要多思多想。像這樣一張嘴就句句都是暴露底細的話，以後可不要輕易說出來。會著別人的道兒的！記住啊，姐姐！”

  沈喬卻不領情，哼了一聲，“賤人！”

  “姐姐，你被人利用了！你跟蔣桂芳這麽近，大伯大伯母他們可知道？”

  “少挑撥離間！果然蔣姐姐說的一點都不錯！”

  蘩卿下意識與駱思恭對望一眼，心下暗忖：隻是難保那蔣桂芳會不會被人利用啊！那女人歹毒，就索性想要利用此事做大自身，也是可能的。駱思恭瞧著沈喬冷冷一哼。蘩卿試探道：“你看，就算捉奸在床也要奸夫**一並浸豬籠。姐姐方才還在跟這男人表忠心，見了自家姐妹就這麽貶損，不問個青紅皂白。這顯然是挑唆你的人，因為這個男人勢大好靠，所以提前就告知了姐姐什麽的！姐姐才選擇性的網開一麵了。蔣桂芳跟你說的，恐怕還要更多更難聽。她想做什麽，要不要讓我來告訴姐姐？”

  “哼！賤人真是無恥！剛才怎麽勾引男人的，我可是一句句、一聲聲都聽得清清楚楚！”沈喬說著臉紅如瀑，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氣哼哼的罵：“真不害臊！你才多大！真不知道羞恥！你這樣，還怎麽嫁得出去！”

  雖然被罵的厲害，蘩卿卻依舊不生氣。看來，雖然蔣桂芳跟她說了什麽，但打發她們的果然另有其人。那麽，這事大著，沈喬雖然聽了這麽多，一定會被駱思恭帶到北司看起來，但她隻是小嘍囉，自己求一求，也總不至於送命了。想通這個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知道不好意思，刷的紅了臉。對著自家姐妹，被這男人欺負，到底委屈的不行了，想著千錯萬錯都是這混蛋男人的錯，就氣咻咻的一把推開身後的人。又是不好說清楚的事兒，這回怎麽辦！她哥哥知道了怎麽辦！一時急的都灰心喪氣了起來。

  “跟她廢話做什麽！”駱思恭黑了臉，他可沒有蘩卿這麽好性兒，是給蘩卿麵子才沒一上來就打暈這個死女人的。這女人卻越說越不像話了。他渾身帶上了暴戾之氣，暗自惱恨，方才太過分神，居然沒覺察到有人在屋裏，白白讓這裏外兩個白癡躲了這許久！他和阿蘩說話不大，照著這話音兒是沒聽到什麽的，但可不知道是不是脫身之計！“這女子對你如此不客氣，還是別廢話了吧！”話說著，不等蘩卿開口，便已經抬手一個起落，將沈喬打暈在地。

  “你！哼！分明都是你的錯！幹嘛打她？”蘩卿怨調著瞪了他一眼，俯身摸摸沈喬的鼻息。知道隻是暈過去了，才放了心，張了張嘴，一耷拉肩膀，撅了嘴低低的歎道：“再說個，碧紗櫥也隔著帳幔，我們聲音不算大，她們不一定能聽多少吧？她頂多隻是誤會我們在做……做什麽壞事的，……而且她也是聽命行事，你不要太為難她，好嗎？她很單純的，別人說什麽信什麽。”意思是沈喬受人慫恿，罪不大。

  駱思恭低頭瞧著窩在地上的一小團兒，若有所指，“你既然知道宮裏人事都複雜，想多想幾步。那你就沒想到，若沒有能要挾資本，萬長義怎麽會派她來？心慈手軟隻能吃虧！”

  “她是我姐姐！”

  “你大伯母送她進來的時候，可不再當你是一家人了！她既然受了命，自然也不真當你是妹妹了！”

  蘩卿自然想到了，她們是為了楊家，“現在怎麽辦？你能不能告訴她，咱兩的事，不要告訴我哥哥？”

  駱思恭沒吭聲。

  蘩卿又道：“我有種預感，事情跟你預想的不一樣了！我還回得去嗎？”

  話音剛落，曾廣賢推門，閃身進來，四下瞧瞧無人才急急的閉了門。駱思恭與蘩卿不約而同的肅了一肅，對視一眼，“抓到了嗎？”

  蘩卿起身猛了，站住時微微窩了下肚子，駱思恭正跨步向前，沒注意到，曾廣賢掃到了，搖頭的動作就滯了下，“估計是文昭閣的人。”

  一定了。“是男是女？”

  “穿著太監的衣服，卻不像太監。”說著，伸手遞過來一個東西，駱思恭接下來一瞧，“耳環？”

  “珠玉的耳環，質地光潤，值五六兩金。”蘩卿道，“不算便宜了。隻不怕是故意栽贓嫁禍或轉移注意就好。”

  駱思恭點點頭，問曾廣賢，“是不是還出了事？”自己先喝問沈喬的幾句話，就是信號，他也沒進來。進來時候，又慢了一步，還呼哧帶喘的。顯然是才剛從別處急急趕回來。他今晚受了自己委托盯著門，除了安排人到銀作坊送針和銀子的事兒外，一般的事兒走不脫他。可那事兒，李鴻英來那會子，他已經匯報過自己了。這是出了別的事不錯的。

  曾廣賢果然神色凝重的掃了眼地上躺著的沈喬，低低道：“不然我剛剛也是要進來稟告此事的。兩刻鍾前，左順門幾個耍錢的太監和侍衛被抄了底。按理說，今日是羽林衛守東門，可金吾左衛的李都督卻突然來查崗了。我方才追那女子不見，轉出來的時候，查到宏政門了，那邊動靜可不小。”

  “這個時候！”蘩卿壓著失驚低低道。李懷玖出文華殿往乾清宮，要走左順門進宏政門，過文昭閣經外朝三大殿側身，往乾清門角門去。一路上三個大門，每個門都是不同的崗哨和侍衛，不同的錦衣衛衙門分領。宏政門出左順門隻有五十米左右，是一路最外側的兩班崗，距離文書房所在的文華殿和禦藥房那邊最近，這個時候，一門被查，另一門自然也要風聲鶴唳，連帶這一塊都得驚動亂了。

  駱思恭也皺了眉，卻不慌不忙，冷笑道：“要說今兒晚上可真熱鬧，當值不當值的都在宮裏啊！怎麽處理的？咱們誰過去了？”這哪裏是查耍錢，這是衝他來的！

  “人發落了。左順門換了班。照您剛那會子的吩咐，文昭閣的不管，訓話的事兒，曹哥過去應付了。”

  駱思恭這才哼了一聲，“哼！宏政門是蘇舜才的人，乾清門是東廠的人。隻有個左順門有文章可做，這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將手腳做到金吾衛去了？好大能量啊！”

  蘩卿總覺得曾廣賢說方才那話的時候瞧了瞧她，心裏不由臆度，一時卻又沒琢磨出啥不對的，嘴上話趕話就問，“這個大能耐的人不知是誰呢！”

  駱思恭見她妙目清朗，沒有一絲異色，胸有成竹的輕鬆一笑，沒答。曾廣賢問：“怎麽辦，哥？李懷玖若路過咱們這邊就平白多出個人帶走，這事一查就中啊！東華門四衛本就亂的很，金吾左衛和羽林左衛一向就是宿敵不下，咱們不好再攪和了啊！乾清門那邊我又摸空打聽了一下才過來的，都是李鴻英的親信。計劃得變了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