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五傳信
作者:不伸懶腰的喵      更新:2020-12-14 21:25      字數:2761
  第十三章謝五傳信有深意

  寫好了信,就得急著送出去。

  這事不難。蘩卿想好了,第二天是楊家和沈家商量協調和解的日子,舅舅和哥哥一早便會往蘇州去,最快也要第三日晚間或下午才能返回。沒有舅舅和哥哥這兩個嚴苛的管著,她有把握能跑一趟謝家莊,探望一下謝家五小姐謝之畫。

  說起來,蘩卿因耳濡目染,自小便喜醫。能識字起便愛捧著醫書朗讀。從稚齡頑童時,便愛扮個義妁鮑姑之流。看著她小模小樣的跟著頁問虛身後拜岐黃先師,孫氏心中既是欣慰,又是難過。欣慰的是,這個孩子雖然姓了沈,但終究是她頁家門裏的人。難過的是這麽個好苗子,卻偏偏生了個女兒身。

  蘩卿並不知道,在她很小的時候,孫氏母子二人曾為她將來的人生走向商量過許久。

  本朝民間學習醫術的婦人女子許多,但是,正如太師李文正言,時人多以女醫“誤人性命,婦徳敗壞,貪人錢財爾!”雖然孫氏自己對這種片麵的觀點頗不以為然,且她多年行走宮廷,自然清楚,宮裏代代必出精通藝術的醫婦、醫女,蓐醫更無需多論。但是,孫氏自己也深深的知道,凡女醫者,絕大多命運多舛,命賤身輕。譬如她自己,出身微末的醫士之家,為生活所迫,才不得已從小習醫。人生三苦,她占了個齊全:早年喪母,中年喪夫,再喪子,晚年有無後之虞。

  孫氏和頁問虛兩個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到底還是更願意她做個養在深閨的名門閨秀。於是,從蘩卿七八歲開始,二人便隻教授她一些簡單的醫典藥理和尋常的婦兒之術而已。隻因兩人都是見過太多後宅秘辛的人,自知道這些東西非但對閨譽無損,隻怕還會對她大有裨益。

  然而,小蘩卿自己卻並不甘於隻了解皮毛。她總耐不住的要將那些知道的用一用,試一試。她不但將淳於衍、義妁、鮑姑和本朝女醫談允賢的畫像掛在堂室祭拜,且隻要有機會便會小心翼翼的“一展醫術”。“小郎中”的病患從屋裏的下人,要好的兄妹,以及家裏阿貓阿狗,雞鴨羊馬之流,到漸漸長大一些,有了社交圈,便理所當然的發展到閨中姐妹。

  當然,蘩卿一直謹記大家閨秀的禮儀教養,很是有分寸。她隻會將所學小心的用到那些“有用”的人身上,比如楊家四小姐和謝家五娘子。前者是楊承禮的庶女,幼時便患上個閉塞怕人之症,凡見生人則躲,動輒大哭乃至暈倒。後者則是謝家二房的嫡長女,經常莫名其妙的閉氣暈厥。凡世家的閨中姐妹,從小都不太敢親近這兩個人。隻有蘩卿有辦法。後來,謝家二夫人便索性出麵請了孫氏幫著調理謝之畫,蘩卿也就理所應當的成了謝之畫的“應診郎中”。每荀月二女必候見麵,這次還不到日子,因此,蘩卿就準備“偷溜”出去。

  第二日上午,一身布衣素羅做女醫裝束的蘩卿一切準備就緒,隻等“乘人不備”以先斬後奏之時,卻聽初蕊急急來報,說她要診治的病人自己上門來了。蘩卿沒想到,聽完愣了一瞬,旋即才高興起來。

  謝之畫今年十七歲,長的眉目清秀,圓潤可愛。她從大門外急匆匆而來,一見蘩卿真容,二話不說,先抱住她就哭個不止。“好妹子,你可醒啦。那天我母親沒叫我去,後來嘉樹哥哥說你出事了,叫我一起來,我是立刻要跑過來的,我母親怕我添亂。蘩卿你別怪我啊!我現在才來看你!哎呀,你看你瘦了這麽多,那幾天我大哥哥叫人來打聽,不是說能進些東西了嗎?一定是丫頭們沒好好伺候!”

  蘩卿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笑嘻嘻的點著她的鼻子,“她們都是頂頂用心的,你待會擦幹眼淚仔細瞧瞧,連胖丁香姐都瘦了三圈了!瞧瞧,哭成小花貓了!你崇哥哥要不喜歡啦!”

  “哎呀,你個促狹鬼!”兩個小姑娘一時又鬧作一團。

  謝崇是謝家莊上的一個秀才,謝家請老算師卜卦,言之畫必嫁東出某年某月某時某刻初生的男子,放得壽終而病痊。為了給女兒結這樁親,謝二夫人當真操碎了心。隻是前生這樁姻緣卻終究沒有成,蘩卿在心裏歎息一聲,願今生能花好月圓。蘩卿這裏暗暗為小姐妹的事祈禱,卻難料到,她後來會在宮禁之中見到這個謝崇,那時候,她才知道,有些事,終究還是天意難違。

  說著又說到之畫的病,蘩卿便問她可又犯病,之畫搖搖頭,“最近倒好。幸虧如此,家裏大人都忙得很,沒給他們添亂呢。”

  蘩卿心中一頓,笑道:“你家哪天不忙的!”

  之畫搖頭,麵有憂色,“不是的,這兩天奇怪的很,織機都停了,忙著搬東西呢,倒騰來倒騰去的。”

  蘩卿心知這是謝家在為萬一做準備,看來,他們已經聽到風聲了。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楊承禮在做鬼。兩人聊了一會兒,蘩卿為之畫起了個方子,也不過是以前吃的那些荊芥、防風、蟬蛻之類,之畫卻搖搖頭不接,“不要了,不過是費錢罷了!我這身子,也就那麽回事吧!”蘩卿皺眉,謝之畫這病是從謝家織染坊上來,但謝家的事她總不好講明,隻得說一些安慰的話。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之畫便要告辭,蘩卿忙叫丁香抱了一早準備好的奶狗叫她帶回去。

  “嘉樹哥哥上次在壽宴上瞧見我抱著它,喜歡的很,問我要一隻。原是要親自送過去的,你替我帶給他也是一樣。他說作畫要照著的,你親自交給他。”

  這是蘩卿上次接生的奶狗,它娘黑狗大黃是一隻藏地來的獒犬,是很罕有的品種。蘩卿一早把寫好的紙條團做丸藥,用厚厚的白蠟皮封裝,喂小奶狗吃下。再從一丸瀉肚子的藥上揪下一塊給小奶狗吃了,算著藥效該當能等到午晌以後。這狗崽子從昨晚就沒有喂食,她算計著,憑謝嘉樹對它的喜愛,自然不注意到“藥丸”也難。他是精明人,不拘信不信,都應該知道分寸。

  她用左手寫的那紙條,並未署名。這奶狗也不是她平常喂養的,頁家的百草堂就在前院,平日人來人往的多,謝嘉樹有懷疑也難說講到她的頭上。

  “給我大哥哥啊!也對,你一向最聽他的話呢!”謝之畫拉長了聲調笑道:“那天你出了事,我大哥哥差點就傻過去了,聽說,在壽宴上就被我大伯父好一頓訓斥!這些日子,要不是我母親和大伯父看的緊,你外婆家這大門都得被他踏斷了!”

  這個……蘩卿大囧,覺得對謝之畫這話還是裝傻最好,“太誇張了!就算我們有仇,他也不至於這樣吧!再說,一隻狗而已呀!什麽聽話!我是怕他!”

  “你也有紅口白牙胡說八道的一天!”謝之畫笑的打跌,“上次聽我娘說了你小時候作弄大哥哥的事,差點就把我樂死了!我跑去問我哥,你不知道,我哥那臉,又紅又長,恨不得要過長江了!八個釘子啊!”謝之畫用手比了個八,誇張的做著疼的表情,“紮進……,嘖嘖嘖,想想就疼死了!”

  蘩卿紅了臉,囁嚅道:“我也知道對不住你哥!但是,我那會兒才幾歲而已!”

  “是啊!的虧你小!”謝之畫有點兒失望的道:“我這才明白,為什麽從小到大,我哥要你什麽你都會乖乖奉上!本來還以為是你思慕我哥,卻原來是這樣!”

  “什麽啊!”蘩卿漲紅了臉,“之畫姐……你!”

  “不過,”謝之畫轉而又促狹道:“你這次出事,我哥可緊張了,我告訴你哦,你可小心些,萬一哪天我哥一張口,要的是你……”不待說完,謝之畫便跑遠了,蘩卿又羞又氣,忙忙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