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了師華宸的意料，難言的屈悶讓他的心情並不那麽舒暢。

  原該是他獨自一人利落行事的，卻不知為何成了現今這般模樣。身邊跟著的兩個麻煩，讓他那無表情的俊顏更顯霜寒沉冷。

  素來不習慣於他人的目光注視，單隻他一人倒還好，畢竟幾乎無人熟知，縱然不免會因他的容貌多看幾眼，但倒底還是會因為其疏冷的表情和遠拒千裏的氣質而不敢多加注目。

  可另兩人就不一樣了，無論是身份尊崇、儲君人選的帝子師承嗣，抑或是聲名遠揚、驚才絕豔的蘇家公子蘇惟君，對帝都民眾來說，可都不算陌生。平常時日裏，他們任一人走在大街上，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更別說這難得一見的同行之時了。

  伴在身旁的兩人無端為自己引來了過多的關注，再加上同是俊俏郎君，天然便能吸引人駐足觀望。不說那些流連盼顧的年輕女子，即便是為了一睹儲君風采來滿足好奇心的人，也是不在少數。

  “是不是承嗣在側，給王兄添了不少麻煩？”

  意識到身上那標明了自己帝子身份的山河青鸞紋飾引致了如此注目，師承嗣滿是歉然之色。

  並未得到回應，隻是某人的眉略微皺緊了一分。

  蘇惟君聞言也隨之搭腔，言辭之間仿若略帶自責：“倒是惟君欠考慮了點，畢竟向來不曾與帝子殿下同行過，竟是忘了遮掩些身份。”

  麵色已然稱得上陰沉，極不習慣那些包含著過度熱切的目光，聽了兩人的話，師華宸不但沒有緩下神色，麵上的表情反而更是難看了些。

  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另兩人也隻得一個滿是笑意、一個歉疚不安地跟上。

  …………

  作為唯有富商權貴才有資格登臨的集錦閣，自落戶於帝都至今，也難得一見這樣的陣仗。

  三位身朱著紫的青年公子，饒是除了那位明顯繡有青鸞紋飾的帝子之外，其餘兩位的官職詳底知悉得並不那麽清楚，閣中的幾個侍從也知這架勢絕對不小，俱是誠惶誠恐地望著三人踏入集錦閣中，隨著掩不住驚訝的錦霏雲一同行禮。

  “不知兩位殿下和蘇公子蒞臨集錦閣，有失遠迎，實在是讓鄙閣蓬蓽生輝。”

  不待錦霏雲躬下一半，師華宸便上前將他扶起，淡漠的臉略浮上一絲關懷：“府戶監不是不會再強迫錦兄前來集錦閣了麽？錦兄為何又來了這裏？”

  “說來還得多謝殿下照拂，霏雲感激不盡。隻是，這集錦閣雖然已經歸府戶監管控，但這些年來，我倒底還是在上麵耗費了不少心血的，自是難以放下啊……”

  看著錦霏雲隱約悵然的神色，師華宸愣了愣，唯有默默頷首。

  見師華宸與錦霏雲這般相熟，蘇惟君倒好，畢竟早先便已知曉，但一旁的師承嗣看了，卻不免覺得有些羨慕。不為其他，隻是在他看來，縱然像蘇惟君這般與師華宸沾親帶故的，也沒得到師華宸多少的親近呢，而這個已然落寞了的錦家落拓公子，卻能被師華宸如此關切。此情此景，又怎能不教他豔羨……

  “三位今日前來，是為……”

  短暫的寒暄後，錦霏雲開門見山。在知曉了師華宸的真實身份後，除了稱呼的變換外，態度一如往常。

  “昨日有人將九陰錯陽送到了集錦閣？”

  “不錯，”錦霏雲並不意外，“宸殿下想將之收歸？”

  “以防再生禍端，九陰錯陽很有必要被妥善保存……”

  話還未盡，閣中便有人自深處步出，一聲見禮打斷了他的話：“府戶監司市見過帝子殿下、祭朝監大人、蘇掌府。”

  來人是統管帝都一應商事之務的司市，正是現今實際掌控著這座集錦閣的府戶監要官。

  師華宸視線微移，敏銳地發現其視線在師承嗣身上多停留了一刻，待轉到自己和蘇惟君身上時，態度便變得消極而推諉。

  “你就是集錦閣現今的主管？”

  “回祭朝監，下官正是。不知大人今日此來，可是為了檢點賬目？還真是勞煩大駕了，若大人不放心我府戶監的賬目，說一聲便是，大司貨自會派人將賬目給您送過去，又豈敢勞您親自前來……”

  “我今日是來取九陰錯陽的。”

  語調疏冷地截口，那司市的笑意也淡了幾分。

  “九陰錯陽？恕下官淺陋，以祭朝監大人的職權，似乎並不能直接勒令商市的交易細則變更吧？況且，這九陰錯陽並非為集錦閣所有，沒有經由貨主的同意，我們也不好將之隨意處置了。即便大人想要收繳，那也該是由我府戶監行事才對吧？”

  司市客氣的陳詞滴水不漏，幾句便將師華宸的要求給打了回去。

  “我對集錦閣的保護能力很是質疑。要知道，不久前，還是我親手將集錦閣從暴動的江湖人手中保下的。莫非府戶監已是有信心能抵抗江湖人的攻伐了？”

  這句頓時讓那司市噎了一下：“這……這自然有天威軍保證著帝都安全。縱然真有賊人膽敢強搶，相信驍勇的天威軍士們定能守住集錦閣的。”

  無心再與他打官腔，師華宸劍眉暗皺，隻以通告式的口吻緩緩道出：“我非為扣押此物，隻是為了確保帝都秩序安和。天樂殿的人已是在路上了，在觀蓮節前，天樂殿將替集錦閣代為看守此物。司市還是取出九陰錯陽，準備好接待天樂殿的音師吧。”

  “這，這……”

  見他搬出了天樂殿這座大山，司市氣得滿臉漲紅，幾乎要用指頭顫顫地點向神色漠然的師華宸。

  見此，蘇惟君便也出麵從中調合，以務治監調令為由、集錦閣安全為慮，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鎮之以權，替師華宸好好“說動”著司市配合行事。

  麵臨天樂殿以及祭朝監身後所代表的宗禮台兩大威壓在前，又被蘇惟君借以政務安排為由，一個府戶監司市顯然已是無力支撐，他唯有咬緊了此事需大司貨定奪，堅決不肯交出九陰錯陽。

  直至被一聲輕語打破了僵持：

  “聽說，殞玉凰翎被送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