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不是好了嗎？別自己嚇自己。”

  見火把終於停止了晃動，陳老二故作鎮靜，試圖穩住同伴，安撫下他的退意。

  然而，那徐老四此時已是有些被嚇破了膽，再不願繼續冒險了：“嗐呀！陳老二，你就聽我的，快走吧！要是再晚一點，說不定我們真的就要死在這裏了！”

  對於徐老四的話，陳老二卻是有些不以為然：“死就死，怕什麽？就算我們現在出去了，就憑我們兩家剩下的那點東西，我們也都活不過今年冬節。橫豎都是一死，與其在外麵凍死，倒不如在這寂梧山闖一闖。說不定，運氣好還能拿到些寶貝。這樣，我們就能活過這個冬天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神顯得有些狠厲，話語中也有種孤注一擲的瘋狂與決絕，整個人就像是陷入絕境的困獸，想要不計一切地搏得一線生機。為了這個目標，似乎他可以拋棄所有。

  聽了陳老二的話，徐老四頓時顯得猶豫不決起來，眼神之中也開始浮現起了明顯的掙紮之色。

  陳老二說的確實不錯。

  自己家裏可還有個婆娘和才三歲大點的孩子，他要是再找不到些值錢的東西，恐怕他們一家三口就要隨著去年冬天凍死的老母親一起去了。

  一想到家中妻兒，徐老四更是動搖起來，身為家裏唯一的男人，他總該為他們做點什麽。要不然，像他這樣一個束手無策的，隻能讓他們在冰天雪地裏凍死的男人，又怎配稱為家中的頂梁柱？

  生活的困窘和僅剩的一點自尊終於讓他打消了退回去的念頭，誠然如陳老二所言，反正都是一個死字，倒不如就搏它這麽個機會，否則就算他現在半途出去了，也未必就能活過這個冬天。

  想到這，他終於狠狠地點了點頭，似是對自己鼓氣般道：“好！反正都逃不過一死，還怕它什麽？”

  “對嘛！”

  陳老二大力地拍了拍徐老四的肩，進一步勸誘道：“老弟，你可真不必害怕。哥哥我可是聽說了，據說這寂梧山上有著一座陵園，裏麵肯定有不少寶貝，隻要我們能找到，別說是過冬了，就算是從村長那買下一塊地來也不在話下！”

  “你說的是真的？”

  “你這是什麽話！我都帶你一起過來了，難道還能騙你嘛？”

  陳老二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眼中閃著亮得嚇人的光芒：“依我看，這寂梧山所謂的音魎不過是個幌子，就算是有些人看到了什麽東西，恐怕也是自己嚇自己。我們繼續走，一定要從那山上的陵園裏掏出點寶貝。”

  已是定下決心的兩人於是再不遲疑，繼續把了臂，攜著向山頂繼續進行。

  周圍的黑暗一如既往地難以堪透，但他們也沒有像先前那般恐懼了。愈往前行，那根火把便愈加黯淡。在這黑暗中待得久了，他們也徐徐地感到隱約的頭痛，就像是有一隻鋼針緩緩地從頭頂直紮向頭腦深處，但他們卻依然並未選擇停止前進。

  強忍著忽然而生的鑽心之痛，不知到底走了有多久，隻記得要繼續向前。漸漸的，眼前的黑暗似乎開始逐步消散，他們驚喜地發現，前方的不遠處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兩人頓時有如打了雞血般的興奮，俱是奮力狂奔著投向了那處光源。

  突然的發力更是引發了劇烈的疼痛，唇角鼻下甚至還能感到一股溫熱流淌，但他們已然顧不得那麽多了。現在他們隻一心想著衝向那道光亮，衝向那道可能代表著他們生活中唯一希望的光亮。

  一步衝出了這個光明的缺口，就在他們以為眼前出現的即將是滿地的財寶和數之不盡的黃金美玉時，一幅駭人的場景攜著股夾雜著濃烈血腥味的腐臭出現在他們麵前。

  血與火升騰在每一寸土地，大地被血染得深紅發暗。遍地都是身軀殘破的屍身，那些軀體上俱是教人目不忍視的可怖創口，有些地方還泛著代表著死亡的青灰。斷戟折劍插了滿地，更有不少將屍身死死地釘在了地麵上。遠方，有詭異的灰綠色硝煙彌散，一望便知是足以讓人觸之即死的毒氣。

  此外，耳畔似乎還能隱隱地聽到各種聲音，有琴、有簫、有笛、有塤、有鼓、有鈴，千百音曲，不一而足。原本，這些能夠安撫人心的東西出現在這樣一幅人間煉獄之中，本該使人稍稍心安的。但是，闖入此地的兩人卻不但沒有感到安定，反倒是覺得有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深深縈繞在心頭。

  他們，究竟是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方？這世上，究竟什麽地方才會有這樣猶如末日般的場景？

  頭中的刺痛瞬間深入腦髓，他們不由痛苦地抱起了自己的頭，無法遏製地在地上打著滾，試圖借此來緩解這難以忍受的劇痛。

  像往常一樣，當少年到達之時，隻見有十數個音魎圍成一了圈，將妄圖闖入寂梧者團團圍困於幻象之中。而圈中，那兩個深陷於幻象無法自拔的闖入者，正在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不受控製地抱著頭在地上打滾。

  他們的口、鼻、眼、耳都流出了鮮紅的血，雙手也都在奮力地抓撓著各自的頭顱，似乎是想從中取出什麽作怪的東西。隨著指尖劃過，一道道深入顱骨的抓痕出現在他們的頭上。於是，更多的鮮血便從這些新生的傷口中流出。很快，這一圈的土地已是一片狼藉。

  看了這場中的第一眼，緊跟著少年而來的少女便驚怖捂住了自己微微顫抖的唇，她那雙瑩潤的眸子此刻已然充斥著不忍和不可置信。

  她不知，原來擅自闖入寂梧山的人竟然會遭受如此慘烈的摧折。

  “宸、宸孤桐，你為什麽還在看著？！你快點救他們呀！”

  說出口的話語已是極少見地帶著明顯的顫音，看著一旁的少年隻是一派置身事外、冷淡甚冰的樣子，她很是有些無法理解。

  少女催促的話語並沒有讓少年有絲毫反應，他依舊冷冷地負手旁觀著。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聯。這兩個人的生死，便如同兩隻螻蟻般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