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章是今日晚報創刊時的第一批老員工，他經手的新聞數不勝數，真要說印象特別深刻的，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因為看得太多了，已經接近麻木，再奇葩的新聞，也就當時笑一笑。

  葉章把顏妮妮這個外甥女看一看，符合她這個年紀的大新聞，他還真得好好地想一想！

  陳家私房菜位於後海的一條窄胡同內，出租車開不進去，司機在胡同口停了車。

  冬天天黑得早，掛在胡同口的兩盞大紅燈籠很亮堂，胡同裏陳家私房菜的門前也掛了兩盞紅燈籠，每一盞上麵都用亮金色的彩粉寫著“陳”姓。

  “這是吃飯的地兒？”葉章指著胡同裏的紅燈籠，問，“在胡同裏吃館子？”

  葉章很不滿意，有事兒求他，就定這種地方？

  “表姨父，這裏是私房菜，高檔飯館呢！”顏妮妮說道。

  “在這種地方，能有多高檔啊？我看也就胡同裏的圍牆比較高！我住的地方離這裏沒多遠，都沒聽說過這家飯館！”

  顏妮妮清楚顧家的實力，知道季薔不會定很差的地方，葉章不知道，隻可能是他夠不著知道這裏。

  顏妮妮有求葉章，當然不能說出來，笑眯眯地道：“可能剛開不久吧？表姨父，我們快進去吧！”

  葉章撇撇嘴，邁開了步子。

  整條胡同不止一戶人家，陳家私房菜位於胡同正中心的位置，左右各有兩家，大門都關著，門上沒有掛鎖，門口也沒亮燈籠。

  眼下還沒有出正月十五，如果院子裏住了人，必須得亮燈，葉章覺得很奇怪。

  走過兩個門口沒有亮燈的院子，葉章來到了陳家私房菜的門前。

  大紅燈籠下，是兩扇古樸的雕花木門，雖然是晚上，但燈光亮，足以讓來到這裏的每一個人，看清楚木門上那精美絕倫的雕花！

  葉章心裏隱隱有些驚訝，在門口站住了。

  顏妮妮無暇欣賞木門，走上前去敲門。

  門環拍響不過三秒，木門就開了，一位盤著秀發，身穿毛領旗袍女子微笑著詢問拍門環的顏妮妮：“請問，有預定嗎？”

  “有的，預訂人是季薔！”

  “您二位請隨我來。”

  旗袍女子氣氣地將兩將兩扇木門打開，半彎腰做出請進的手勢，端的是淑雅，客氣。

  葉章看看旗袍女子，又看看門口的那扇一眼就能辨出不俗的影壁，心底詫異極了，臉上卻在強裝鎮定，抬步邁過門檻！

  葉章跟隨旗袍女子繞過影壁，看到的不是他預想的一間間規劃好的包廂，看到的是園林造景！

  “這是仿的蘇杭園林？”葉章忍不住地問道。

  “先生見多識廣。”旗袍女子麵帶微笑地回道。

  聽到褒獎的葉章，頓時覺得自己穩住了！

  “早年去過蘇杭，特意逛過那裏的園林，你兒造得還行還行吧！”

  “先生懂行。”

  旗袍女子又恭維一句，接著繼續帶路。

  葉章跟著往前走，漸漸明白這條胡同裏的圍牆為什麽那麽高了，要擋外麵的視線！

  附近沒有一處高宅，又有高牆做圍擋，想要看見院中景色，必須得走進院裏！

  葉章也明白為什麽這條胡同的其他住宅門口，為什麽沒有亮燈籠了——整條胡同，都被陳家私房菜打通了！

  葉章覺得臉有些火辣辣的，他剛剛還在胡同口嫌棄這裏不好，懷疑是蒼蠅館子呢！

  葉章偷偷地瞄一眼顏妮妮，見她神色如常，又鬆了一口氣。

  他這個外甥女聰明，不會讓他下不來台！

  就是不知道那個季薔季女士到底有多誠心想買故事，這麽有錢，給謝禮應該大方吧？

  葉章撥著心裏的小算盤，不知不覺間，跟到了包廂門口。

  包廂門口掛著一塊兒刻著牡丹的木牌，沒有寫具體的名字，葉章默認這間包廂的花名叫牡丹。

  “您二位請進，季女士還沒有到，請您二位先享用茶點。”

  包廂很大，標準的中式裝修，進門分了隔間，牆上掛有字畫，博古架上擺的物件也都是值得把玩的東西。

  包廂內還站著一位身穿旗袍的妙齡女子，包廂裏燒著地暖，她穿的是沒有加絨的長袖旗袍，旗袍是淡粉色，站在溫室裏的她，臉上也帶著淡粉色的紅暈。

  “二位貴客好，我叫洛丹，現在由我來服務二位。”

  洛丹做完自我介紹，就走向葉章，要幫他褪去身上的棉襖。

  葉章活了50年，最見世麵的一次，是去萬春酒店吃飯那次，有個廠家想在今日晚報做廣告，宴請他和廣告部的主任。

  可就算豪華的萬春酒店，也沒這裏講究啊！

  葉章哪裏享受過這麽客氣的服務？

  洛丹離他還有三步遠呢，他就怯場的退了一步，老臉一紅，磕巴地說道：“我、我自己來。”

  拘束地把外把外套脫掉，準備掛在椅背上，看到洛丹朝他伸出了雙手，又趕忙遞過去。

  “我幫您掛好，免得褶皺了。”

  “好好。”

  比起拘束的葉章，顏表現得自然多了，她屬於特別享受別人服侍的那一類！

  洛丹將衣服掛好，就開始給兩人煮茶，這一套繁複的操作丹做得行雲流水，再一次看呆了葉章。

  “先生，請用茶。”

  洛丹將衝好的第一盞茶遞到葉章的手中，接著雙手給顏妮妮奉茶，最後指向擺在茶海上的金色鈴鐺：“我在隔間候著，二位貴客有事可以搖鈴呼喚我。”

  葉章剛剛就在猜這個鈴鐺是用來幹嘛的，現在知道了，暗自咋舌。

  但是，葉章臉上依舊裝著坦然自若，看一眼腕間的手表，擺出一耐煩的樣子，道：“這都要到約好的時間了，季薔怎麽還沒有來？”

  “可能是堵車了？表姨父，咱們先品茶嘛，這個茶還挺香的，回甘也不錯！”

  葉章當然能嚐出來不錯，比他平時喝的好多了，但是他不能說出這種沒見過世麵的話，砸吧一下嘴，用剛剛評價園林造景的語氣說道：“還行吧。”

  “表姨父一定喝過比這更好地茶，等我以後成名了，賺的錢多了，也給表姨父買好茶！”

  “你有這個孝心就行。”

  顏妮妮趕緊問：“表姨父想到好故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