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風和雲淡。

  修林苑，長安城的上流之地，不止名字文雅，苑內構造也是別具匠心。

  山水樓亭，飛閣流丹，雕梁刻碧柱，白玉鋪滿簷，每一處細節都建造的極為精妙。

  陳賀章的壽辰便安排在這裏，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在修林苑過壽，隻能說是這修林苑配得上他的身份。

  來到修林苑給陳賀章賀壽的人也都非富即貴，要麽是朝堂大臣，要麽是世家子嗣，那些小門小戶想要趁機會帶上重禮和陳賀章認識一下的人根本連進入修林苑的資格都沒有，隻能留下姓名和賀禮，在修林苑外遠遠的觀望一眼後離開。

  陳賀章今日穿著一身壽袍，滿麵紅光，在門口處迎接幾位重要人物後，便將這些事宜交給了陳府管家。

  “中州鳳陽郡馮家家主到，附禮瑩玉如意一對兒！”

  “北州聖羽閣三閣主到，附禮五品長壽丹一顆！”

  “通寶錢莊莊主到，附禮金玉寶器一支。”

  “尚書部趙大人到，附禮鬆鶴萬壽圖一幅！”

  “尚書部沈大人到，附禮......附禮鬆鶴萬壽圖一幅......”

  在南唐，不論是壽宴還是紅事都有一個習俗，就是將每位來賓和他們帶的禮物大聲的念出來，這樣既能彰顯舉辦方的實力，也讓那些來賀的人有麵子。

  隻是今天卻有些不同，因為管事最後念的兩個賀禮是重複的，而送禮之人卻是兩個，一個是尚書部趙仲堂，一個是尚書部沈星辰。

  能送到陳賀章壽辰上的賀禮那絕對都是價值千金的東西，怎會有重複的？

  重複又代表什麽？

  唯一的解釋便是其中一幅鬆鶴萬壽圖是假的。

  雖然事出突然，管事的也沒想到，但他的反應還是極快的，但哪怕他最後壓低了聲音，可還是被周圍的賓客聽見了，並且議論紛紛，最後越穿越多，人也越聚越多。

  趙仲堂正在苑中和一位世家家主聊談，並未走遠，管事說到沈星辰也送來一幅鬆鶴萬壽圖後，他的麵色登時就冷了下來。

  兩幅一樣的畫，其中必定有一幅畫是假的，而不管誰送的是假的，對兩人的身份肯定都會有影響，沈星辰可以不在乎，他的年歲和資曆在那擺著，但趙仲堂不能不在乎。

  因為現在在尚書部，除了兵部尚書陳賀章，便是他趙仲堂最有地位。

  站在這麽高的位置上，做什麽事都不能出現紕漏，更不應該出現瑕疵。

  沈星辰也未走遠，他的麵色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 隻是轉過身朝著那兩幅鬆鶴萬壽圖的方向望去。

  那兩幅鬆鶴萬壽圖就擺在門口處的長桌上，周圍賓客越聚越多，看著這兩幅傳世佳作，各自低聲議論。

  “這兩幅圖若不仔細看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何止啊，就算仔細看也看不出任何的不同之處啊，至少我是沒看出來。”

  “如果這其中真有一幅鬆鶴萬壽圖是假的，你說會是哪位大人送來的。”

  “這可不好說，況且兩位大人可都是尚書部的重臣，咱們還是別在這裏議論了。”

  “對，總之既然在陳大人的壽禮上出現兩幅一樣的畫，那肯定會分辨出來的，這就不需要咱們操心了。”

  四周的賓客在議論著，越到後來議論的聲音越小，既然兩幅鬆鶴萬壽圖難辨真假，他們索性也就將目光放在沈星辰和趙仲堂兩位當事人的身上，等待著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趙仲堂身邊的隨從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麵色，站出來說道：“這幅鬆鶴萬壽圖是我們家老爺從北州畫坊買的，不可能是假的。”

  周圍賓客聞言，不由麵露訝色，同時點頭，雖然肉眼難辨真假，但若趙仲堂的鬆鶴萬壽圖是從北州畫坊買的，那應該確定是真跡無疑了。

  北州的畫坊，不止在南唐，在北秦和十萬大山中的妖國都極為有名氣。

  畫坊成立近百年，從未流出過一幅假畫，就連十萬大山中的一些妖國的妖族大物也會不遠萬裏來到畫坊買上幾幅心儀的畫卷。

  不過如果證實趙仲堂的畫是真的，那是否就能證明沈星辰送來的畫是假的呢？

  如果沈星辰送來的畫是假的，那在這樣的場合下他可算是丟人丟大了，想必不出一日便會在整個長安城傳開。

  隻是大家看沈星辰這麵色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對自己的畫是真跡也有著絕對的自信。

  這一時間又讓大家不敢確定下來，到底哪幅畫是真，哪幅畫是假的了，就算趙仲堂的畫是真的從北州畫坊買的，在這中間出現了什麽問題，是否被掉了包也都是未知數，所以現在看來不論是沈星辰還是趙仲堂誰的畫都有可能是假的。

  趙仲堂看著周圍賓客們的反應，麵色也是更加清冷，在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在這些人麵前失了麵子，想要再樹立威嚴，那可是極難的事情。

  趙仲堂說道：“若送不起真跡，換一個普通些的賀禮，不要逞能，陳大人為人清廉，自是不會挑你的。”

  沈星辰嘴角含笑，說道：“趙大人怎麽就能確定我送的鬆鶴萬壽圖是假的呢？”

  趙仲堂正了正身子，沉重的呼出一口氣，代表著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沈星辰說的沒錯，他現在的確分辨不出哪幅是真跡，這是最讓他氣憤的地方，因為他有絕對的自信自己的鬆鶴萬壽圖是真跡，可現在分辨不出來，而且兩幅畫又如此的逼真，趙仲堂就像是啞巴吃黃連一樣有苦說不出。

  趙仲堂與沈星辰兩人僵持在門口處，互相對望。

  最後趙仲堂朝著自己的隨從招了招手，在其耳邊低語，一些離得近的賓客能聽見趙仲堂所說，大概的意思就是讓隨從趕緊去請來一位書畫的鑒別大家，來這裏將鬆鶴萬壽圖的真假分辨出來。

  出現了這麽大有失顏麵的事情，趙仲堂肯定是不能忍受的，所以今天他必須要將沈星辰送來假畫給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