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元升曲樓外靜謐異常。

  寒風吹過長街，守在門外的下人凍的渾身哆嗦，根本沒有心思去管其它，自然也察覺不到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舞袖庭姑娘們。

  漫長的等待是最熬人的。

  胭脂鋪中，蘇河的呼吸也變得重了一些。

  淮柔伸手撣去蘇河肩頭的浮塵，輕聲說道：“殺過一次人就好了，別緊張。”

  蘇河呼出一口氣，緊緊攥著的手緩緩鬆開，他不是沒殺過人，但那些都是該殺之人，像今晚將要麵對的那些朝中大臣，其實蘇河的心裏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不是該殺之人。

  可在權勢的旋渦下，哪有什麽該不該殺一說呢，權勢要你死，你就要去死，即使你兩袖清風一心為民，下場依舊如此！

  不久，元升曲樓前安靜的街道上停靠數輛馬車，隨後有官員陸續從元升曲樓中走出，快速的上了自己的馬車離開這裏，以免被人看見，招來是非，在這個時期，沒有落下口舌，就是最好的局麵。

  張則成出來後四下觀望一陣，便由高手護送，一路不停，並未急著回府，而是轉而朝著另一個方向匆忙行去。

  鄭之和是最後一個出來的，隨後元升曲樓便關了門，整條街道上尤為安靜。

  微風拂過，揚起灰塵。

  鄭之和命下人跟在自己身後稍遠一些的距離，自己則是緩步前行。

  在路過那間胭脂鋪時，鄭之和停下腳步，低聲說道：“張則成要去的方向是重華園。”

  重華園是哪？

  那裏可是大皇子李赫的寢宮！

  禦史台本是支持五皇子李文的，而張則成則在如此關鍵的時期獨自去重華園，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去幹什麽。

  不管張則成去重華園究竟是不是正史的意思，鄭之和知道張則成都不該活過今晚。

  既然要在禦史台中挑選一個人殺了以儆效尤，那身為禦史台左史的張則成便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相信隻要殺了張則成，過了今晚禦史台中便沒人再敢倒戈相向，轉而投靠大皇子了。

  命，永遠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稀缺的東西！

  鄭之和隨後上了馬車，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以後，蘇河和淮柔等人從胭脂鋪中走了出來。

  分散在暗處的舞袖庭姑娘們已經朝著張則成的方向追去，暗中跟蹤。

  “殿下？”淮柔喚了一聲陷入沉思的蘇河。

  蘇河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帶著淮柔他們同樣朝著張則成離去的方向追去。

  蘇河方才陷入沉思並非是不敢殺張則成，而是因為鄭之和方才的那句話，張則成為何如此迫切的要去重華園，難道僅僅是因為得知了五皇子李文要謀反的消息嗎？

  這件事茲事體大，張則成不可能自己定奪，所以在他背後一定還有人指派著他。

  那這個人會是誰呢？

  是正史？

  蘇河想不明白，如果真是正史的話，那麽其實僅僅殺一個張則成根本解決不了什麽問題。

  奔行間，蘇河用力甩了甩頭，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不想了，不管怎麽說，今晚張則成必須死，不管他是否無辜，不管他是為了什麽，他都不能再活過今晚了。

  此時宵禁以至，長安城中格外安靜。

  淒寒的月光下，張則成乘坐的馬車速度極快，他似乎是預感到了一些什麽一刻也不願耽擱。

  在長街兩側的閣樓上，數道妖嬈身影奔襲而來，綢緞漫天，映襯著星光點點。

  護在張則成馬車兩側的高手同時抬首，麵色也變得尤為凝重，分散出一半的高手等在原地，剩下的繼續護送馬車前行，一刻也不敢耽擱。

  舞袖庭的姑娘們下落之間，同時祭出道元功法，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直接朝著那幾位等在原地的高手發起了攻擊。

  無聲之間，一波波攻勢如海浪一般洶湧而起，在長街上空炸裂，如璀璨的煙花湧上夜空，又轉瞬即逝。

  蘇河和淮柔路過之時身形不停，繼續朝著張則成的方向追去。

  重華園在皇宮的南麵，過了陳華門便可直接入重華園。

  在陳華門前有一條並不算寬敞的街道，張則成坐著馬車踏上這條街道時，原本緊張的臉上也是露出了喜色，再有最多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就能看見守在陳華門前的皇室侍衛了，到那時他就安全了，蔓延在心底的恐懼也將消失不見。

  可是一炷香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久到張則成乘坐的馬車連一條綢緞都沒來得及躍過，便仰天發出一聲長嘯之後，直接癱倒在地上，喘著粗氣，奄奄一息。

  馬倒了，馬車自然也就翻了。

  張則成從馬車裏滾了好幾圈，直到滾到露天的茶鋪中，才堪堪止住身形。

  此時的張則成靠在椅子下，眼冒金星，好半晌也沒能緩過神來。

  一眾高手中，為首的灰衣老者一個縱躍間直接來到張則成的身旁，矮下身檢查著張則成的全身，確定他沒受什麽傷之後，才算放下心來。

  與此同時，幾名高手來到茶鋪四周，將張則成護在中間，謹慎的打量著四周。

  綢緞浮在半空，像是舞女歌姬身下悠揚的裙擺，在月色的襯托下，淮柔緩緩而落。

  如今的淮柔已入歸墟之境，可禦空而行。

  茶鋪中，那名灰衣老者看著從天而落的淮柔，眼中滿是凝重之色，他也是歸墟之境，可在麵對淮柔時，心神還是忍不住翻湧起來，這種反應隻有在麵對比自己還要強大的對手時才會顯現。

  這是身體本能發出的信號，所以灰衣老者此刻的神情才變得異常凝重。

  淮柔落至地麵，玉足輕點之間，身後有數名舞袖庭的姑娘同樣落下，香氣立時鋪滿整個長街。

  淮柔將綢緞束至腰間，如水的眸光落在灰衣老者的身上，笑著說道：“天陽獵魔團，你們不好好在中州獵魔，卻跑來長安城摻和權勢之事，當真是覺得自己活得太久了不成？”

  灰衣老者麵容凝重無比，張口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淮柔笑而不語。

  肅殺蓋過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