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靜姝有些悵然若失，身後傳來謝必安的聲音，“這小子可真傻，與其回去受罪，還不如直接投胎重生。”

  說完將擱在收銀台上的湯碗收走，孟靜姝卻始終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有反應。

  有那麽一刻，孟靜姝其實是懂劉霄的。

  他之所以在這樣艱難的時刻選擇返回人界，卻是為了劉梅。單看劉霄昏迷這段日子劉梅的做法就瞧得出來，作為單親家庭的母親，她習慣了整個餘生都為了兒子而活。

  沒了劉霄，世間就沒有劉梅。

  “在想什麽？”黑貓走近，在孟靜姝的腳上磨蹭，優雅地坐下來。

  “我在想這世界真沒什麽純粹的好和利。”

  龍焱沒說話，隻靜靜順著孟靜姝的目光瞧劉霄離開的方向。

  “他回去會怎麽樣？”

  “會醒。”

  “醒來呢？”

  “不清楚。”

  孟靜姝反複咀嚼著龍焱的話，隔天她還是決定上醫院走一趟。

  向班主任說明情況之後，對方沉默了一會，“你去看看他也好，上次張老師組織了他們班幾個同學去探望劉霄。我聽郝校長說，劉霄同學這兩天的情況有所好轉。”

  “老師，我知道了。”

  出辦公室迎麵碰上段雨菲，自從劉霄出事以來，她倒是變了不少。

  最初的幾天，常常以淚洗麵，上課間隙都會忍不住趴在桌上默默流淚。上次三班組織探望的時候，段雨菲也曾動過去看望劉霄的念頭，卻被三班的學委給拒絕了。

  “這次是班級行為，你不是三班的，想要探望你自己去呀。”

  段雨菲語塞。

  見她垂頭喪氣，三班班委轉身離開，末了還下意識地嘀咕，“真搞不懂這種人竟然還有臉去看劉霄！當初傳劉霄跟孟靜姝緋聞最凶的人就是她！”

  “簡直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典範！”

  “現在劉霄都成了那副樣子，她反倒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貓哭耗子假慈悲’！”

  這段時間段雨菲過得也並不輕鬆，她本就愛戀劉霄，隻是不懂如何表達。麵對那樣高冷傲嬌的人，她唯有這樣才能引得劉霄的注意。

  卻沒成想，她的這些言論和行為，竟然害了她喜歡的人。

  再看神色憔悴的段雨菲，孟靜姝雖然心中憤懣卻也強忍著，快步離開。

  “你要去看他？”

  經過段雨菲身邊時，孟靜姝聽到她怯怯的聲音。

  孟靜姝的身子頓住，等待下文。

  段雨菲突然變得局促起來，她知道，孟靜姝跟劉霄交好。這種情況之下，孟靜姝一定會去探望劉霄，她已經觀察了好幾天。今天看孟靜姝進了老師辦公室，猜到幾分就追了上來。

  孟靜姝本不想跟她說多，可見她現在唯唯諾諾的表情又不忍拒絕，“你也要去？”

  話音剛落就看到段雨菲連連擺手，“不不，我不去……”

  “我沒臉見他……”說著段雨菲的聲音有些哽咽，“你要是去，幫我把這些帶過去怎麽樣？”

  說著將一直捏在手裏的東西塞進孟靜姝的懷中，一個硬皮本和一張銀行卡。

  孟靜姝抬頭露出疑惑的神情，“那張卡裏是我攢得壓歲錢，密碼是他的生日，你就說……說是咱們班捐款的錢。”說完這話段雨菲的目光落在那個硬皮本上，目光明顯溫柔了很多。

  “那個硬皮本是特意為他做得，原本想著哪一天告白的時候用，卻沒想到……請你幫忙把那個也帶給他吧。”

  孟靜姝蹙眉，這本子好說，可這銀行卡以劉梅的性子卻不一定會收，“東西我會幫你帶到，至於劉霄媽媽會不會接受我就不清楚了。”

  段雨菲忙不迭地說謝謝。

  孟靜姝也不想跟她多費口舌，折身要離開。

  “還有，我欠你一句對不起。”站在身後的段雨菲輕聲開口。

  “你留著跟劉霄說吧。”

  將東西仔細收進包裏，孟靜姝坐上了去醫院的車。

  “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窩在背包裏的黑貓不滿地“喵嗚”一聲，這些天劉霄那個臭小子幾乎占據了孟靜姝的整個心思。悄然從包裏走出來，一躍跳進孟靜姝的懷抱。

  按照老師給的床號，孟靜姝很快站在了病房門外。

  剛巧碰到來送飯的張阿姨，見她站在門外開口詢問，“你是劉霄的同學？”

  孟靜姝點了點頭。

  “那快進吧，他現在醒著。”說這話時張阿姨臉上難掩喜悅，先前病危通知書都不知道開了多少張，梅姐一度以為沒救了，這才會起了輕生的念頭。

  幸好老天開眼，讓這個臭小子有了好轉的跡象。

  梅姐一聽到這消息，也顧不得剛剛下了手術台，立馬轉戰到重症病房。

  孟靜姝推開門就看到正坐在床畔的劉梅，她手腕上裹著一圈紗布，麵色仍有些憔悴，精神狀態卻很好，整個人神采奕奕。

  “梅姐，劉霄有同學來探望他。”她邊說著邊將手中的保溫桶放在桌上。

  “真是太麻煩你了，我都說了，我們在醫院湊合一頓就行了。”

  張阿姨將保溫桶的蓋子取下，“那怎麽行，你們兩個都是病號，當然得吃好的。醫院的飯能有什麽營養！”

  劉梅站起身，邀請孟靜姝上前，“你叫什麽名字？快坐下來，怎麽來得？”

  “孟靜姝，坐公交來得。”她開口回答，可視線卻始終落在病床上。

  劉梅適時躲開一些，孟靜姝這才看到劉霄的臉。

  麵色蒼白，因為一直以來處於昏迷狀態，隻能靠營養液維持生命體征。現在的劉霄瘦得厲害，鼻孔裏還插著氧氣管，一雙大眼睛顯得格外突兀。

  劉梅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醫生說他能醒來簡直就是奇跡。”

  在劉霄出事之前，她向來會說表揚的話，對劉霄的教育方式一貫嚴厲。可如今這一句竟像是炫耀，像是在稱讚奪得年級第一似的。

  孟靜姝目不轉睛地盯著病床上的人，來之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幻想老師口中他恢複地不錯是什麽樣子。可真正看到的時候，還是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