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蕭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梁碩。

  下一刻，她便看見梁碩化掌為刃，竟然徒手撕開自己的胸口。

  鮮紅的血狂湧而出，染紅了梁碩的半邊身子。

  那血淋淋的一幕震驚了所有人的眼睛。

  “碩兒！”蕭笑失聲驚呼，飛身撲了過去，死死扣住了梁碩的手腕，阻止他繼續往心口探。

  “你是瘋了嗎？你是在找死嗎？”

  她眥目欲裂，不敢置信地看著梁碩眼底的狠色。

  可此刻的梁碩就像是不知疼痛一般，拚了命地想要擺脫蕭笑的控製。

  “我是瘋了！我是被自己的母親逼瘋的！哈哈哈……”

  梁碩狂聲厲笑著，眼底滿是血色翻湧，“與其成為一個受擺布操控的傀儡，我寧願……寧願變成一具屍體，一了百了！”

  蕭笑目光一厲，“你以為我會容許你這麽做？”

  她謀劃了這麽久，怎能敗在這最後一步？

  “碩兒，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再堅持一下，隻要再堅持一下，你就能與這蠱心完全融合，就能完全操縱這強大的力量。”

  蕭笑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壓製住梁碩。

  這麽一阻止，梁碩原本撕裂的胸口竟然慢慢開始愈合。

  蕭笑眼底原本的痛色漸漸被狂熱取代，“看到了嗎？碩兒……你這特殊的體質是上蒼賜予你的力量，這說明，你就是蠱心真正的擁有者……這是天意！這就是天命注定！”

  “我……”梁碩正欲反駁些什麽，但眼底重新有血色翻湧而上，原本的清明也再度混亂起來。

  “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重傷的緋舞忽然輕喝。

  段紫謙傷痛的眸光微微一動，卻不想麵前的秦瑤動了。

  等全心皆在梁碩身上的蕭笑意識到危險時，已是不及。她隻覺肩頸上一麻，穴道已然被點住，整個人瞬間無法動彈。

  “你！”

  在蕭笑震驚的目光中，一隻白皙漂亮的手慢慢地、一點點地掰開了她扣著梁碩手腕的手。

  是秦瑤。

  蕭笑瞪大了眼睛，嘶聲怒喝：“秦瑤……秦瑤，你想做什麽？”

  梁碩的手重新獲得了自由，整個人卻在此時失了力氣，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雖然胸前的傷口在愈合，但剛才這一下已是讓他元氣大傷。

  他無力地撐著冰冷的地麵，艱難地抬首看向秦瑤。

  那雙原本褪了幾分血色的瞳眸已重新慢慢浸上了血色。

  “瑤瑤……我堅持不了多久……”

  段紫謙對小秦羽決絕的那一刀，也隻能爭取他片刻的清醒，現在體力越發強大的力量正在不斷地蠶噬著他的意識。

  他對不起秦瑤，對不起段紫謙，也對不起那個尚在繈褓中的小家夥。

  那小家夥還那麽小，卻因為他……受到這樣殘忍的傷害……

  他是個罪人。

  “瑤瑤，能幫我……最後一個忙嗎？”他輕喘著問，“幫我……把這個可惡的怪東西給毀掉……”

  “蠱心毀不掉。”秦瑤看著渾身是血的梁碩，神色淡淡。

  “能毀掉。”另一旁，緋舞已經蹣跚而起，她臉色蒼白地走到秦瑤身邊，“在梁碩和小秦羽性命相連時，小秦羽便會成為那個毀掉蠱心的契機。隻要小秦羽體內的力量一斷，蠱心便有機會徹底毀掉。”

  緋舞的話幾乎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變了臉色。

  朱顏好半晌才喃喃出聲：“緋舞姐姐，你的意思是說，是用小秦羽的命……”

  南宮淩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看向了段紫謙。

  段紫謙一直抱著小秦羽呆呆站在那裏，仿佛一具失去了靈魂的雕像。

  而此時秦瑤顯然也明白了過來，良久，她忽然輕笑了一聲，“原來如此啊！”

  用小羽兒的命做為賭注。

  所謂被迫激活小秦羽體內的血脈力量與蠱心產生聯係，不過是計劃的其中一環罷了。

  蕭笑用小秦羽牽製他們，不讓他們傷害梁碩，卻不知道，隻要他們狠得下那個心，真正的殺器其實是她那個繈褓裏的孩子。

  而紫謙……素來是個狠得下心的人。

  除了對她以外，他對任何人都狠得下那個心，包括他自己在內。

  “不可能！這不可能！”蕭笑瘋了一般地大叫，“不可能的！你們不可能毀掉蠱心的！這不可能！”

  秦瑤閉了閉眼，重新睜開了時，眼底一片幽沉不見底。

  她素白的手輕輕按上了梁碩的胸口，微垂著眼眸，臉上看不出什麽多餘的表情，隻是低低吐出一句：“所有的一切是該結束了。”

  一切的罪魁禍首既然源與此，那麽，今日就讓這東西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間吧。

  隨著手上內力漸漸凝聚，她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很多道熟悉的身影。

  段元成、霧、朱婭、梁恒、穗兒……那些她曾經最親的親人，曾經最好的朋友都因為蠱心而一個個地離她而去了，甚至連小羽兒那麽小的孩子都逃不過這場宿命的安排。

  “嘭！”

  梁碩隻覺心口一陣劇痛，他能感覺得到體內的東西應聲碎裂，但隨之碎裂的還有自己的心脈。

  梁碩嘴角卻噙著釋然的淺笑，看著秦瑤的眼裏滿是感激，“謝謝。”

  嘴角鮮血狂湧而出的同時，梁碩輕輕閉上了雙眼。

  一切終於結束了。

  “不！碩兒！”蕭笑嘶聲呐喊，然而，地上躺著的人已是毫無反應。

  “秦瑤，你殺了他！你竟敢殺了我的孩子！”蕭笑痛哭出聲，恨不得將秦瑤挫骨揚灰，卻苦於身體無法動彈。

  “是你殺了他。”秦瑤起身，直直盯著蕭笑的眼睛，“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野心，他就不會死。他還好好地在桃源穀做他的少穀主。可你的野心，害了他，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丟下話，秦瑤返身走回了段紫謙麵前，沉默地從段紫謙懷裏抱過了小秦羽。

  那個孩子此刻正安靜地躺在繈褓裏，小臉蒼白，氣息全無。

  秦瑤隻覺劇痛貫心，眼前跟著一黑，差點站不住身形。

  “阿瑤……”一隻冰涼的手及時扶了她一把。

  秦瑤抬眸，便撞入了一雙滿是悲痛無措的墨眸裏。

  她輕輕推開了段紫謙的扶持，“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秦瑤抱著小秦羽舉步離開。

  段紫謙伸出去的手僵滯在了半空，他怔然看著秦瑤漸漸走遠的身影，眸中最後一絲光芒也隨之徹底寂滅。

  這世上應該沒有一個母親能原諒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凶手。

  即使事出有因。

  在桃源穀養傷的那段時日，他早就從緋舞那裏得知，這個孩子的出生注定了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隻要蠱心一日存在，這孩子就有可能被人利用成為禍亂蒼生的殺器。

  他雖不是什麽崇尚大義的人，但他真的不想秦瑤再度卷入這些是是非非中，更不想自己的孩子變成受製於別人的傀儡工具。

  而唯一斬斷這一切禍亂的根源就隻有這個孩子，他隻能做這樣的選擇。

  但他當初激活孩子體內的血脈力量，初衷真的隻是想找尋蠱心真正的下落，那時他還不想將這個孩子當誘餌，也不想這個孩子有事，畢竟這是他和阿瑤的骨血，隻是沒想到，蕭笑的野心讓事態一點點地走到這樣的地步。

  蠱心毀了，一切也隨之結束了，可他和阿瑤之間……恐怕也是再無挽回的餘地了吧？

  他蒼白的薄唇輕輕一揚，想自嘲輕笑，但下一刻，黑暗已完全將他吞噬……

  ******

  段紫謙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間熟悉而陌生的房間。

  這裏是……霧樓。

  而且是以前他住的房間。

  所有的意識猛地回籠，段紫謙霍然起身，卻不想眼前一陣暈眩，整個人差點又栽回了床榻上。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

  段紫謙倏然抬首，眼底有光芒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