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隻是輕微的皮外傷而已，這個男人幾乎把所有的攻擊力都一己承擔了。

  看著段紫謙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秦瑤眸色又深了幾許，處理傷口的時候手上不由加了些力道。

  段紫謙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額際上滲出了一層冷汗，嘴裏卻還在笑，“阿瑤，你這是要謀殺親夫？”

  “原來你還知道疼。”

  秦瑤手上動作未停，飛快地替段紫謙清理好傷口，然後敷上了藥膏，再撕扯下一片相對幹淨的衣襟將傷口包紮起來。

  一切收拾妥當，秦瑤又往山洞深處看了眼。

  “也不知道這山洞裏有什麽？竟讓狼群如此忌憚。”

  “阿瑤可知，我們這是在哪裏？”段紫謙總算從傷口的疼痛中緩過勁來，他雖看不見眼前的情景，但直覺告訴他，這裏並不是什麽好地方。

  蕭帝射向他的那一箭，其實他感覺得出來，目的並不在取他性命，而是想將他逼入這個地方。

  “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這裏有可能是一個陣法之地。”

  秦瑤微一沉吟，想起先前自己被段紫謙抱著，被箭上餘威逼入這個地域時，曾經有過一段至暗的時刻。

  當時他們受到了一股強大力量的衝擊，黑暗更完全將他們籠罩，她什麽也看不見，耳畔隻聽到了呼嘯的風聲。

  再後來，她也昏了過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她和段紫謙已經身處荒穀之中了。

  這片荒穀與先前蕭帝設埋伏擊殺段紫謙的山林顯然不是同一個地方，那麽，就隻有陣法這一種解釋了。

  曾經桃源穀是萬陣之地。

  與世間普通的城鎮一樣，穀民們也像普通世人一般生活，若不是後來萬陣被開啟，誰又能看得出來桃源穀的特殊之處？

  而這片荒穀顯然與之有異曲同工之處。

  隻是她有些不太明白，蕭帝為什麽要把他們逼入這個地方？

  那時段紫謙還沒醒過來，昏迷中的他一陣嚷著要水，於是她便將段紫謙暫且安置在老樹下，轉身去找水源，誰知回來就見段紫謙被狼群包圍。

  “你知不知道，蕭帝究竟想做什麽？”秦瑤深深望進段紫謙眼裏，試圖從他眼裏看出些什麽，“他為什麽一定要把人逼入這個地方？”

  段紫謙錯開了視線，“我不知道。”

  秦瑤眼底劃過了一絲失望。

  他依舊想瞞著她。

  她轉身就欲離開，手腕卻被一隻冰涼汗濕的手緊緊扣住。

  “阿瑤，你去哪裏？”

  秦瑤回頭，就看見段紫謙一臉緊張地仰著頭。

  火光跳躍，在他瞳仁中投下了道道光影，但不知為何，秦瑤覺得那雙眼睛裏竟然沒有任何光彩。

  秦瑤眸色微暗了暗。

  他的眼睛素來是最引人注目的，就仿佛藏了萬千星辰，讓人不自覺地為之吸引沉淪。

  是傷得太重了，所以連眼神都黯淡了？

  原本強行硬起的心腸，最終還是軟了幾分，秦瑤的嗓聲也跟著放柔了兩分，“我沒想去哪裏，隻是去弄點水和吃的。”

  群狼對這山洞有著莫名的畏懼，再加上火光，應該不會再靠近。

  剛才帶著段紫謙一路過來的時候，她就發現就在不遠處有一處幹淨的水源。

  段紫謙聞言手上力道鬆了幾分，“好，我在這裏等你。別走太遠，危險。”

  秦瑤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按照往常這個男人的性子，就算傷得再重也會跟著自己一同前往才是。

  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她從段紫謙冰冷的手掌裏抽回了自己的手。

  “嗯，你在這裏等我。”

  他們都沒有提及孩子的事。

  他不提，她也就沒問。

  以她對他的了解，她當然知道這個男人這麽做肯定有他不得已為之的理由，隻是……無論是怎樣的理由，她都無法接受，他傷害了他們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就連剛才那隻狼王都為了它的孩子而做了退讓，更何況是人呢？

  秦瑤眼簾微垂，掩住了眼底的異樣，轉身就往水源處走去。

  感覺到秦瑤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段紫謙這才蹙眉掩唇低低咳了起來。

  掌心裏傳來一片溫熱的濕潤，他眸心微顫了顫，勉力壓下咳嗽，另一手迅速地往自己胸前要穴疾點了幾下。

  他知道，香香那些凝氣丸的藥效已經在開始減退了，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先前都差點聽不到了，他絕不能再讓自己的傷勢再惡化下去，所以現在他隻能挺而走險，靠所剩不多的內力強行激發自己的潛能。

  後果會如何，他已顧不上那許多了，隻要先帶著阿瑤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

  眼睛看不見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他不能拖累阿瑤。

  內力直貫入胸前要穴，疼得他全身不可抑製地一陣輕顫，轉瞬間，全身衣衫便被冷汗給打濕了。

  他微微合眸，努力咬牙忍著痛，調整著紊亂的氣息。

  此時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疼痛侵占，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完全沒發現取了水的秦瑤已經回來了。

  等那陣劇烈疼痛過去，他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時，感受到了一道跳躍的火光。

  他又能看到了。

  還來不及驚喜，一張熟悉的臉龐便撞入了他的瞳眸裏。

  “阿瑤……”他頓時僵住，眼底劃過了慌亂，“你……你回來了？”

  秦瑤手上拎著盛滿清水的水壺，直勾勾盯著他的目光裏的充滿了探究。

  “傷口很疼？”

  他自己看不到，此刻的他有多麽狼狽，衣發皆濕就如同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就算那一箭傷重，他也不可能會疼成這樣。

  段紫謙眸光一閃，避開了秦瑤的視線，“我剛才……隻是在逼毒。”

  秦瑤心頭微緊，“灼魂噬魄？”

  “不是。”段紫謙連忙否認，“那毒我已經解了。我逼的是另一種毒，方才蕭帝為了困住我，在那些暗衛的刀劍上抹了消減我內力的毒，但毒性並不算強烈，現在已經逼出來了。”

  他急急解釋著，哪裏能讓秦瑤知道他灼魂未解之事。

  所幸蕭帝方才給他下毒確實是事實，剛才自己這一番強行激發潛能也確實將那毒性給逼了出來。

  秦瑤懸著心鬆了一些，但目光中疑惑未消。

  她想也不想，伸手就探上了段紫謙的脈搏。

  她身邊長年有一個神醫呆著，她多少也會診些脈相之類的。

  脈相雖有些虛弱，但還算平穩。

  診完脈，秦瑤放開了手，卻不想被段紫謙反手抓住，直接拉入了懷裏。

  “阿瑤，別走。”

  段紫謙緊扣著秦瑤的腰，將她牢牢鎖在自己懷裏，嗓音微啞。

  雖然此時阿瑤表麵上看起來很正常，但那份若有若無的疏離，讓他的心充滿了惶恐與不安。

  秦瑤沒有說話，也沒有掙脫他的懷抱。

  篝火時不時地跳躍著，在地上投射出了斑駁的影子。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卻安靜得幾近窒息。

  “我知道，你在怪我。”他從後抱著她，埋首在她的肩頸裏，低低道，“孩子和你，我選你。”

  秦瑤渾身一僵，極力保持的平靜在這一刻忽然間潰不成軍。

  “段紫謙，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段紫謙抿唇，眼底卻是一片晦暗莫明。

  秦瑤背對著他，自是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但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石，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好半晌，她才艱難出聲：“那是我們的親生骨肉，不管什麽原因，你都不應該傷害他。”

  “蠱心隻要不徹底削毀，我們此生都不得安寧。”

  秦瑤直接就掙開了段紫謙的懷抱，霍然起身。

  她麵對著段紫謙，看向他的目光裏透著震驚與不敢置信，“就算如此，這也不是你傷害孩子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