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舞想起昨日與段紫謙的一番長談。

  那時他隻是向她確認，是不是孩子和秦瑤真的隻能擇其一，得到確切的答案後，他就讓她想方設法先把秦瑤救回來再說。

  而當時段紫謙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她還以為一切按原先的計劃，救回秦瑤後，便將孩子帶去桃源穀。

  誰知她找到秦瑤後，卻意外發現孩子也被救回來了，但讓她最震驚卻是孩子體內的力量被提早激活了。

  這一激活，孩子和蠱心的力量都很有可能暴走，這樣一來，讓孩子降服蠱心的機會就大大減低了，如果這件事真是段紫謙做的，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段紫謙選擇徹底犧牲那個孩子了。

  “阿瑤，這裏麵應該是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事，也有可能是秦湘騙我們的，段紫謙現在還在霧樓養傷，他……”

  緋舞話音未落，夜幕下一道身影疾掠而來。

  “緋舞，霧樓傳來消息，段紫謙不見了。”

  緋舞頓住。

  秦瑤麵色又白了幾分，周身氣息肅殺。

  “阿瑤……”

  緋舞正欲解釋，卻聽秦瑤淡聲打斷了她的話，“所以，你們確實從一開始就在謀算我孩子的性命。”

  緋舞沉默了。

  不管是降服還是銷毀蠱心，那個孩子確實是要被犧牲掉的，這是難以抹殺的事實。

  “那小家夥又有什麽錯呢？”秦瑤低低笑了起來，那笑容悲傷而淒切，“他才剛剛來到這個世間，他甚至連話都不會說，路都不會走……可他卻要背負起所謂拯救蒼生的大義與責任，甚至要犧牲自己的性命！他還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無辜稚子，你們卻連選擇的權利都不給他！憑什麽？”

  秦瑤倏然抬眸，眉眼間所染的寒霜幾乎讓周身空氣凝結。

  緋舞動了動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件事的原罪是他們龍家。

  若不是當年龍家的無心之過，這蠱心也不會流落世間，掀起這樣的血雨腥風，

  而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彌補當年龍家的過錯，隻是這最後的結果卻要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承擔。

  若是可以選擇，她寧願犧牲自己。

  可偏偏天意弄人，她無從選擇。

  “這件事了結後我會賠你一條命。”緋舞艱難地開口。

  身後關月麵色陡變，“緋舞。”

  “這是我們欠你的。”緋舞深深望進秦瑤的眼裏。

  秦瑤卻是冷聲丟出一句，“你不需要你的命。”

  她俯身，麵無表情地將地上昏迷的秦湘給拎了起來，然後淡淡看了緋舞一眼，“我隻要我孩子的命。誰也不能阻止我，段紫謙，也不能。”

  拖著秦湘，秦瑤大步離開。

  “秦瑤！”

  關月想要阻止秦瑤，卻被緋舞所阻。

  “讓她冷靜一下。”

  緋舞苦笑。

  她雖然沒有孩子，她無法感同深受秦瑤做為一個母親的心情，但她完全理解。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段紫謙。”

  緋舞目下沉了幾分。

  按常理段紫謙身中劇毒，不可能離開霧樓，難道真如秦湘所說，是蕭帝給段紫謙解了毒。

  但最讓她在意的卻是，孩子體內力量被激活又真是段紫謙做的嗎？

  他為何要這麽做？

  緋舞心底隱隱升起了一絲不安。

  她覺得事態好像有些超出了掌控。

  緋舞帶著關月匆忙離開了，無人注意到，夜幕下一道藏在黑暗裏的影子往緋舞和秦瑤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又悄無聲息地飛身投入了夜幕之中。

  可就在那道身影離開後不久，又有一道身影緩步從沉沉夜色裏走了出來。

  竟然是返身折回的秦瑤。

  還有被毫不留情被揪著衣領，拖拽在地上的秦湘。

  原本昏迷的秦湘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她圓睜著雙目，衣發上滿是血汙，形容狼狽不堪。

  見虛弱地掙紮著，試圖要掙脫秦瑤的鉗製卻是力不從心，隻能張著嘴低弱地發出嗚嗚聲。

  秦瑤垂眸，冷冷掃了她一眼，眼底冷若冰霜。

  “我們皇上還真是懂得物盡其用。你這枚棋子的作用倒是真不小。”

  若她猜的不錯，剛才離開的黑影正是蕭帝留下的眼線。

  中毒的秦湘被留下來，自然是為了挑撥她和段紫謙的關係的。

  秦湘如此怨恨她，臨死之際死咬住段紫謙自然也是能預料到的。

  雖說段紫謙為所真相到底如何她還未知，但人家辛苦安排了這一場戲，她不好好配合演一下，又如何對得起他們？

  所以她便順了他們的意，與段紫謙還有緋舞決裂好了。

  “蕭帝可以利用你，我自然也可以。”

  秦湘的眼睛睜得越發大了，麵上不甘越盛。

  她不介意被蕭帝利用，可她介意被秦瑤利用。

  她怎能被秦瑤反利用？

  秦湘再度開始劇烈掙紮起來，但衣領被秦瑤拽得死緊，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秦姑娘。”

  忽然夜幕下又有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正在掙紮的秦湘自是認了出來。

  是許俊。

  果然，許俊那道偉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她和秦瑤麵前。

  秦湘眸心微縮。

  這許俊不是和她一樣都中了黑煞之毒，全身都開始潰爛了嗎？

  可為什麽此刻竟然完好無損？

  “秦姑娘，我已經在那探子身上下了追蹤香。你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許俊神色淡淡地看了秦瑤一眼，繼而將目光落在了秦湘身上，“我已經實現了我的承諾，秦姑娘又可否實現諾言。”

  秦瑤紅唇一勾，把手上的人一丟，直接扔在了許俊麵前。

  “我解了她黑煞之毒的同時，也給她下了另一種毒，這種毒會讓人意識變得薄弱，失去抵抗之心，至於能不能從她嘴裏套出你妹妹的下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許俊的軟肋就是他失散的妹妹，既然秦湘是唯一的知情者，她自然不介意幫許俊一把。

  畢竟這世間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秦湘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剛才秦瑤解了她的黑煞之毒，是為了許俊？

  “多謝。”許俊麵無表情地將秦湘拎了起來，動作粗魯，比秦瑤還要不憐香惜玉。

  “別讓她死了。我還想讓她活到最後。”

  淡淡丟出一句，秦瑤縱身一躍，人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