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蓋頭的那一刻，似有什麽淡淡幽香撲麵而來，南宮清麵色微變，但還未及反應，就見一身嫁衣的新娘忽然直挺挺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絳雪！”

  南宮清瞳孔驟然一縮，當下也顧不上那幽香了，一把就將絳雪給的攬入了懷裏。

  然而，觸手冰涼，懷裏緊抱著的身軀竟像是裹了一層寒霜，毫無溫度。

  南宮清心下大駭，低下頭，便見她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即便是臉上的豔麗妝容都掩蓋不住眉宇間的死氣。

  眼底劃過了一絲慌亂，南宮清將絳雪放在了地上，然後將蠱石放在了絳雪的心口上。

  他拚命地催動著體內的蠱王，試圖讓絳雪再度睜開眼睛。

  然而，眼看著那塊蠱石發出的幽光越發強烈，絳雪卻依舊毫無動靜。

  眼底漸漸染上癲狂之色，他不敢置信地輕輕搖首。

  他的絳雪竟再度變回了一具屍體。

  南宮清眥目欲裂，霍然抬首，看向秦瑤的目中盡是厲色。

  “秦瑤，你做了什麽？”

  “隻是做了該做的事。”秦瑤神色淡淡，“南宮清，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你已做錯了太多的事。你若真的愛她，便讓她回到該回的地方，好好安息吧。”

  絳雪早就已經死了。

  死者已矣，自有他們的歸屬。

  人間陽道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

  “哈哈哈……”南宮清忽然仰天大笑了起來，“對她來說，我就是她的歸屬，不管是人間陽道，還是地獄陰司，我想她在何處，她便在何處。誰也阻擋不了我。”

  “可她已經再一次死了。”秦瑤一字字地道，“南宮清，就算你有蠱王，你也救不回她了。”她話語一頓，再開口時，隱隱帶著某種誘導，“你看，就連蠱石都裂了。”

  秦瑤話音落下的同時，南宮清隻聽耳畔傳來“叮”的一聲，他眸心狠狠一顫，將視線重新轉向了絳雪胸口上的蠱石。

  蠱石中央竟然真的出現了裂紋，霎時間幽光盡滅。

  這怎麽可能？

  南宮清僵在了那裏。

  台下，秦瑤忽然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動手。”

  那一聲命令方落，南宮清便敏銳地察覺到了身後有異樣的氣息傳來。

  眼底殺機一現，他霍然轉身的同時，想也不想就反手一掌打了出去。

  轟！

  眼前一道紅影飛跌了出去，直接被打下了高台，狠狠跌進了蠱群之中。

  那一張清麗熟悉的容顏卻也在此時映入了南宮清的眼簾。

  絳雪！

  南宮清混亂了。

  他身形微微一晃，下意識就轉頭看向剛才絳雪躺下的地方——那裏除了一塊孤伶伶的蠱石，並沒有任何人影。

  方才那股幽香！

  一個激靈，南宮清清醒了，可此時，台下那密密麻麻的蠱群眼見有新的獵物送上門，瘋狂地朝絳雪撲了過去。

  “絳雪！”

  南宮清瞳孔驟然一縮，他用盡全力朝那些蠱蟲揮掌的同時，化身為殘影，瘋了一般地飛身掠去。

  然而，他動作再快，也快不過那些成千上萬的蠱蟲。

  眨眼間，蠱群便將那一襲紅衣淹沒，屍骨無存，什麽也不剩下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段紫謙也動了。

  他的目標卻不是南宮清，而是高台上的蠱石。

  南宮清仿若未覺，他隻是呆呆看著被蠱群蠶食後、剩下的那一塊殘破嫁衣，腦海裏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不可能！”

  好半晌，南宮清終於喃喃開口，似是回過了神，艱難地邁開步伐，一步步朝蠱群走去。

  蠱王的威懾力讓那些聚集的蠱蟲們自動地分開了一條道路。

  眼前那一塊殘破嫁衣紅幾乎刺痛了南宮清的眼睛，他慢慢彎下腰，將那塊染血的殘布撿了起來，死死捏在了手心裏。

  “噗！”，一口鮮血終於噴了出來，眼底瘋狂的光芒漸漸被死寂絕望取代。

  他竟然……再一次親手殺死了絳雪。

  他竟然……讓絳雪屍骨無存！

  他都做了什麽！

  不遠處，秦瑤看著南宮清手裏的那塊血色殘布，神色複雜。

  “阿瑤，不用自責，你做的沒錯。”

  段紫謙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

  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是一個黑衣人——正是剛才給南宮清送紅蓋頭的人。

  段紫謙拿著蠱石，輕輕放在了秦瑤的手心裏，“隻有這樣，才能讓她真正安息。”

  秦瑤輕輕點了點頭。

  而此時，段紫謙旁邊的黑衣人忽然揭開了蒙在臉上的黑布，朝秦瑤微一拱手，“參見羽一首使，屬下幸不辱命。”

  全程看蒙的香香認出了黑衣人那張熟悉的臉。

  “十六！”

  那是玄羽閣弟子羽十六！

  香香一臉錯愕地轉頭看向了秦瑤，“秦瑤姐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玄羽閣的人什麽時候潛進霧樓了？而且剛才南宮清的舉動就像是撞了鬼。

  先是莫名其妙地叫了一聲“絳雪”，然後伸手抱了一團空氣，竟完全置身邊站著的絳雪於不顧。

  再然後，他還拿出了蠱石放在了地上，一臉痛苦瘋狂之色。

  而隨著秦瑤那一句“蠱石裂了”，他更像是丟了魂一般，失魂落魄。

  可那時，蠱石分明就是完整的。

  再再後來，台上那個送紅蓋頭的黑衣人忽然伸手推了一把呆立的絳雪，在絳雪踉蹌撞向南宮清的時候，被南宮清反手一掌給打飛了。

  這一連串的變故，讓香香幾乎應接不暇。

  很明顯，南宮清是產生了某種幻覺，可他們的迷陣之術不是已經失敗了嗎？

  南宮清識破了拓拔燕那塊假的玉環，完全沒有中計啊，所以他們才處於如此被動的地步。

  “他是識破了迷陣之術，可他並沒有提防住茹夫人的‘安神香’。”秦瑤淡聲回答。

  那香是茹夫人臨走前送給她以備不時之需的，誰曾想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那所謂的“安神香”，其實是迷魂香，能迷亂人的心智，雖然隻是能迷亂一時，但能爭取一時，對他們來說也足夠了。

  拓拔燕那一計被識破了，迷陣之術也隨之失敗，但她早已準備了後路。

  玄羽閣的人早已通過暗道潛伏進了霧樓各個角落。

  而剛才給南宮清送紅蓋頭的人，就是她的人易容假扮的。

  絳雪是南宮清的執念，他會提防著所有人，卻唯獨不會提防絳雪，所以，她讓玄羽閣的人在紅蓋頭上抹上了迷魂香。

  用量是當初茹夫人給拓拔燕的十倍。

  她要的，隻是短短的一刻。

  雖說這有些冒險，也不會十成十地成功，但所幸上蒼還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南宮清還是被她語言誤導短暫地進入了某種幻覺，並且再一次失手“殺死”了絳雪。

  而趁著南宮清神智混亂的時候，段紫謙拿回蠱石便不是什麽難事了。

  香香目瞪口呆，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原本以為他們死定了，誰知卻又峰回路轉。

  “那我們有蠱石了，是不是可以殺死蠱王？”香香的目光落在了秦瑤手中的那塊蠱石上。

  秦瑤卻是搖了搖頭，“殺不死。”

  南宮清早已與蠱王合二為一，力量大增，已不能與當初在桃源穀時的情況相比。

  蠱石能成為蠱王開始絕殺蠱陣的助力，卻無法真正殺死蠱王。

  香香麵色又變了，“那我們拿回蠱石有什麽用？”

  “可以用這塊蠱石開路。”

  畢竟緋舞的藥隻能防守，卻無法突破重圍。

  秦瑤說著，將蠱石微微抬起。

  下一刻，那些原本還圍著他們的蠱蟲們竟已退開了百步有餘，顯然是受到了蠱石的影響，就連那些黑衣殺衛，也因為蠱石僵住了身形，動作都變得緩慢起來。

  蠱石雖不能殺死蠱王和南宮清，但隻要限製住了蠱蟲和這些黑衣殺衛，他們逃走的機會還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