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成……”

  段老夫人語聲艱難地低喚，原本想邁步，可腳上卻是失了力氣，一個踉蹌，狼狽地摔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段元成已經走到了段老夫人麵前，空洞的目光似在看著眼前的老人，又似沒有焦距。

  他慢慢舉起了手裏的長劍，段老夫人麵色慘白。

  她不怕死。

  可她不想自己的兒子死後還成為弑母的千古罪人，讓段家這個功勳世家再添一個汙點。

  她不想兒子死了，屍體還要被人糟踐！

  “把盒子給我。”

  她這一急喝，讓段元成頓住了動作。

  下一刻，秦滄海將手裏的錦盒遞給了段老夫人。

  段老夫人接過錦盒，快速地解開了上麵的機關。

  隨著錦盒上的天蠶血絲消失，整個錦盒也裂成了碎片，那一小塊玉環，掉在了雪地上。

  南宮清俯身，撿起了雪地上的玉環，目光卻是似有似無地掃了四周一眼。

  “老夫人，你那個孫兒和孫媳，倒是沉得住氣呢。”

  段老夫人渾身僵硬，下意識地跟著往四周看去。

  就在這時，原本頓住了動作的段元成，突然再度揚劍，直接就朝段老夫人劈去。

  天光下，淩厲的劍鋒折射出一道寒涼的雪光，段老夫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她終究還是要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上嗎？

  驀地，“叮”的一聲，一屢勁風打飛了段元成手裏的長劍。

  那股力量之大，讓段元成腳下跟著一個踉蹌，整整跌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

  段老夫人詫異地睜開了眼睛。

  南宮清朝人群裏望去，嘴角噙笑，“最終還是沒能沉住氣啊。”

  隨著南宮清話音落下，黑衣殺衛裏走出了兩道身影。

  二人扯去了身上的偽裝，露出了原來的麵貌和裝束。

  一個長身玉立，意氣紛發。

  一個清冷精致，氣勢凜然。

  正是秦瑤和段紫謙。

  “南宮清，東西你既然已經到手，又何必趕盡殺絕？”秦瑤眸若含霜。

  雖說她與段老夫人關係並不怎麽樣，但那畢竟是紫謙的祖母，有著無法割舍的血脈關係。

  南宮清輕笑了一聲，“若要怪，隻怪阿瑤你和紫謙隱藏得太深，要想引出你們，總得出一些奇招。不過……我也沒想到我們素來睚眥必報的段大少爺，為了救一向不喜歡自己的祖母，竟會不惜暴露自己。”他話語微頓，目光落在了段紫謙身上，“紫謙，你救了你祖母，可你爹在任務沒完成之前，是不會收手的。”

  他話音剛落，段元成便又動了。

  掌風冽冽，目標——依舊是段老夫人。

  “嘭！”

  一道殘影飛身而來，直接攔在了段老夫人麵前，擋下了那一掌。

  是段紫謙。

  段老夫人神色複雜地看著攔在了麵前的身影，眼底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複雜。

  第二次攻擊再次被阻攔的段元成突然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再度舉掌就朝段紫謙襲去。

  隻攻不守。

  他本就是個沒有靈魂的傀儡，行事完全是憑借體內的蠱蟲在驅動。

  南宮清看著段家父子二人纏鬥，再度輕笑了一聲，“這世間能讓段元成停止的，除了我，就隻有紫謙了。可是紫謙想要阻止段元成，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段元成再死一次。”

  秦瑤眸中冷色翻湧，“南宮清，這就是你的目的？”

  讓他們這些人血親相殘？

  她的目光慢慢落在了一旁不言不語、等待命令的秦滄海身上。

  剛才為了搶錦盒，他的右手可以說幾乎完全廢了，天蠶血絲上的劇毒已經將他的右手完全侵噬成了白骨。

  可死人是沒有知覺的，恐怕就算被劇毒完全侵噬成一副白骨，她的父親也依舊會站在那裏。

  南宮清就是要這些死去的人還不得安生。

  “若不是我們老夫人故意刁難，段家這倆父子也不會遭遇這樣的事，不是嗎？”南宮清收回視線，重新落在了秦瑤身上，“我的目的其實很簡單。我說過，我隻想讓這天下的人變得和絳雪一樣。這樣我的絳雪就不會感到孤獨了……”

  他說著，忽然微微側頭，看向了不遠處。

  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穿著火紅嫁衣的女子。

  紅衣、雪地，兩種極致的絕色，幾乎迷醉了人的雙眼。

  女子朝他們一步步走來，嫁衣火紅的裙擺鋪滿了雪地，拖延出一道長而華麗的光影。

  女子走近了，秦瑤也終於看清了那女子的容顏。

  那張臉五官精致清冷，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

  絳雪。

  那個被迫承受了自己命運、被迫成為替身的無辜女孩。

  隻是與秦滄海和段元成一樣，絳雪雖然容顏豔麗，甚至化上了濃妝，卻依舊掩飾不住那周身的死氣。

  她早就是一個死人了。

  與秦滄海和段元成一樣，他們早就已經死了。

  可他們卻被人強行“賦予”了生命，讓他們重新站了起來，“活”在了這個世上。

  “絳雪，過來。”

  南宮清微笑著朝絳雪伸出了手。

  絳雪也學著他的動作，緩慢而僵硬地伸出了手，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

  南宮清緊緊握住了麵前那隻冰涼的手，眸色生輝，嘴角的笑容溫柔得幾乎讓人迷醉。

  “絳雪，今天是我們的大婚之日，你可高興？”

  不遠處雪地上，中毒已深、幾乎被人遺忘的拓拔燕聽到南宮清的話，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她目光怨毒毒地看向麵前那個同樣穿著華麗嫁衣的絳雪。

  她才是清哥哥的新娘，一個早已死去的人怎配？

  “清哥哥……”

  她極力抵抗著眼前的暈眩，艱難地朝南宮清一點點地爬過去。

  “為什麽？你的新娘……應該是我……是我才對……”

  然而，此時毒已攻心，她根本沒能挪動幾步就已力竭。

  她喘息著，模糊的視線死死盯著麵前那一雙並肩而立的人影，嫉恨得連心都開始疼了。

  可那個她愛了一生的男人依舊連眼神都沒有施舍一下她。

  “為什麽？為了你，我願意付出一切，我究竟哪裏比不上這個賤人……”

  那“人”字還未落下，一縷勁風就直接打中了她的嘴巴。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黑色詭異的血，染透了麵前的雪地。

  她無力地趴在地上，神色越發恍惚起來，想質問什麽，卻已無力。

  黑暗完全切斷自己的意識前，她隻隱約聽到男人淡漠如霜的話語。

  他說，“你不該辱罵絳雪。這世間，沒有人有資格說她。”

  拓拔燕眼中的焦距一點點地散去，直至完全失去了神采，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那雙眸子依然圓睜著，死不瞑目。

  “愛上你，真是一件可悲的事。”

  秦瑤帶著歎息的目光掃過拓拔燕，又落在了南宮清身邊的絳雪身上。

  “她們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你便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就連死了，你也不放過，讓她們連死都不得安生。”秦瑤一頓，眼睛裏滿是嘲諷，“若我是絳雪，此刻必定恨死了你。”

  南宮清眸色一變，陡然伸手，直接就掐住了秦瑤的脖子。

  “秦瑤，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確實不敢殺我。”秦瑤鎮定自若，完全無視了脖頸間那隻冰冷的手，“你若敢殺，我早就死了。”

  南宮清眼中神色不斷變幻著，手上微微用了力，驀地，身後一道勁風襲來。

  是段紫謙。

  南宮清不得不鬆開秦瑤，回身舉掌相迎。

  “嘭！”

  兩掌交接，一觸即分。

  強大的內力卷起地上的殘雪，刹時間落雪紛揚。

  二人身影各自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段紫謙腳下一錯，人已落在了秦瑤身邊。

  “阿瑤，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