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墨羽之所以可以暫時擺脫控製，是因為那個時候蠱王還未蘇醒，南宮清會的隻是有著很多破綻的惑心術而已。

  再加上當時蠱王還在南宮淩體內，而南宮淩的血可以暫時壓製惑心術，這才讓墨羽神智清醒，幫著段紫謙做了很多事。

  可現在不同了，蠱王蘇醒，得到蠱王的南宮清對他們這些生蠱者的控製已經達到了如火純青的地步。

  他也篤定了他們這些人無法背叛他，所以就算他察覺到她出事了，也不會費那個心思來殺人滅口。

  他更希望看到的，是他們這些人受到生蠱折磨的同時，又深陷矛盾掙紮的痛苦。

  “十一，你可知，我若生出了背叛之心，幫助了你們，我會變成什麽樣嗎？”穗兒的麵色漸漸蒼白了起來，“我體內的蠱蟲會以我五髒六腑為食，而後在我體內產卵生子，在我五髒六腑全數化為血水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封藏已久的記憶被慢慢打開了來，穗兒的眼裏流露出了恐懼之色。

  在她失蹤的那段日子裏，她曾被南宮清帶回去，讓她眼睜睜看著一個背叛者慢慢被蠱蟲折磨致死。

  七天七夜。

  那個背叛者生生被體內的蠱蟲吃了七天七夜，神智卻一直保持著恐怖的清醒。

  她忘不了那個人淒厲痛苦的慘叫聲，就如同來自地獄的鬼泣，讓人心膽俱寒。

  直到數以百計的蠱蟲破體而出，那個背叛者才最終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一段經曆是她永生的噩夢。

  一旁的唐錦聽後忍不住怒叱了一聲：“那南宮清當真是個惡魔。”

  “是啊，惡魔……”穗兒低低笑了起來，“他就是個可怕又可憐的惡魔。因為他的身邊沒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也容不得別人得到信任，得到友情、親情，甚至是愛情……”

  正因為他經曆的那些痛苦的過往，所以，他要這天下人與他感同深受。

  他痛，那麽，他就讓這整個天下的人都跟他一起痛。

  南宮淩等人微微動容。

  “所以，十一……”穗兒深深望進池江玉的眼睛裏，眼角微紅，“你要我幫你們，不如殺了我，讓我死一個痛快。看在我們過往情誼的份上，殺了我。”

  她背叛了小姐，這本就是不可原諒的過錯。

  她無法原諒自己的同時，心裏也在懼怕著哪一天南宮清又通過她體內的蠱蟲對她下令，讓她再做出什麽難以挽回的事。

  到那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而最讓人無力的是，在沒有得命令之前，她就算想自盡了結這悲慘的一生也沒辦法做到。

  不如讓池江玉他們殺了她，一了百了。

  池江玉看著穗兒怔忡悲傷的神色，卻是輕輕歎了口氣，忽然伸手解開了穗兒身上的穴道。

  “你走吧。”

  穗兒怔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你……你說什麽？”

  “小瑤說，若你不願意，就放你走。”池江玉垂眸。

  唐錦急了，正想說些什麽，卻被南宮淩拉住。

  穗兒緊抿著紅唇，壓下了眼底的不敢置信與矛盾掙紮。

  “你們……多保重。”

  丟下最後一句話，穗兒轉身離開。

  待她身影消失於眾人視線，唐錦終於忍不住了，“池大夫，緋舞姑娘不是說，穗兒的作用至關重要嗎？就這樣放她走了，夫人他們怎麽辦？”

  若壓製不了南宮清體內蠱蟲的力量，他們家樓主和夫人的勝算就少了一大半了。

  “小瑤不想強迫她。”池江玉苦笑。

  按原本的計劃，若是穗兒不同意，緋舞便要他用藥物控製穗兒做這件事，雖說有些危險，但至少還是有希望的。

  可這個計劃被小瑤一口拒絕了。

  素來清冷的小瑤，其實是心底最柔軟的人。

  她不希望曾經與自己患難與共的夥伴落至死無全屍的下場。

  “幸好，我們還有第二個方案。”南宮清微一沉吟，“就是不知道秦瑤那裏……”

  “她估計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了。”池江玉無奈地搖了搖頭，“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從來就沒把穗兒這個因素考慮在計劃內。”

  他今日試探穗兒，不過是想給小瑤多爭取一分勝算罷了。

  隻可惜還是失敗了。

  “可是……你們就不怕穗兒回去告密？”唐錦一臉的擔憂。

  畢竟這個穗兒可是南宮清的人啊。

  “希望小瑤沒有信錯人。”池江玉微微一頓，眼底多出了一抹感歎。

  小瑤就這樣放穗兒走了，就是因為上次穗兒雖然背叛了他們，做了一些傷害段紫謙的事，但最終還是和他們吐露了南宮清的計劃。

  小瑤相信，穗兒的心裏還是有他們這些人的存在，否則，她也不會一心求死。

  “更何況，就算穗兒真的被迫說了，也無所謂。”池江玉眸色微微一暗，“如今穗兒是進不了霧樓的。”

  現在的霧樓可以說自成一界，南宮清在霧樓外圍設下了陣法，裏麵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也進不去。

  除了……霧樓裏那個隻有秦滄海一家人知道的暗道外。

  這一次，他們一定會徹底鏟除南宮清和蠱王。

  雪停初晴，但寒意依舊。

  觸目一片蒼茫的銀白，蕭瑟而寂寥。

  敞開的窗前，南宮清負手而立，清俊的眉眼間卻是一片冷色。

  秦瑤和段紫謙就好像就在霧樓裏消失了一般，黑衣殺衛和他的那些暗衛幾乎翻遍了整個霧樓都沒有找到人。

  他終究還是低估了那兩個人啊。

  南宮清眼眸微眯，隱隱有冰冷的戾色湧動。

  但那又如何，這一次，無論是誰都阻止不了他要做的事。

  身後原本那綿長平穩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南宮清微微轉身，目光落在了剛剛睜眼醒來的拓拔燕身上。

  她似還未完全清醒，隻是神色發愣地躺在床上。

  “醒了？”南宮清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柔聲細問：“可還有哪裏不適？”

  拓拔燕困難地舉起右手，整個右手都被紗布纏繞著，還隱隱透出了幾分血色，但被包裹在紗布裏的手指卻完全沒有了知覺。

  她的手……這就樣廢了？

  昏迷前的一幕閃過腦海，她的眼裏漸漸升起了怨毒之色。

  是段紫謙！

  她一定要把段紫謙碎屍萬段！

  “清哥哥，你要替我報仇，你要替我報仇！”拓拔燕聲嘶力竭，原本清秀的五官也漸漸扭曲，形如惡鬼。

  “燕兒，段紫謙和秦瑤都逃了。他們打亂了我原本的計劃。”南宮清輕歎了口氣，目光憐惜地輕撫上拓拔燕蒼白的臉頰，“你先在這裏好好休息養傷，我會傾我所能，為你報仇。”

  拓拔燕直勾勾看著麵前那雙溫柔的眼睛，整個人都癡了。

  她的清哥哥心裏還是有她的，不是嗎？

  “清哥哥，是不是你齊集了三塊蠱石玉環，讓蠱石完整，這世間是不是就再也沒有人能對付得了你？”拓拔燕突然開口。

  南宮清微笑，“可以這麽說。如今我已經得到了一塊，還有一塊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魏帝派出的使者馬上就要到了。”

  這也是他一直晾著那些武林群雄的原因之一。

  因為最重要的東西還沒到呢。

  拓拔燕吃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熾熱的目光緊鎖著南宮清清俊的容顏，“清哥哥，你娶我。”

  南宮清抿唇沉默，既沒拒絕，但也沒答應。

  拓拔燕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嗓音尖銳地質問：“清哥哥，你在猶豫什麽？是不是因為絳雪那個賤人。”

  南宮清眸色一暗，眼底似有冰冷的殺機一閃即逝，但他的嘴角卻揚起了笑，“燕兒，我一直把你留在我的身邊，難道還不能代表我的真心？我剛才隻是在想，要給你怎樣一場盛大的婚禮。”

  拓拔燕臉上的神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她輕靠在南宮清懷裏，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清哥哥，隻要你娶我，那最後一塊蠱石玉環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