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血色漫延，染紅了原本潔白的雪地。

  南宮清看著四周倒下的屍體，眼底墨色濃鬱，仿若壓著無盡的風暴。

  不得不說，段紫謙果然是一個致命的大殺器。

  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讓他損失了不少黑衣殺衛和暗衛，但對他來說，這次損失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無法判斷段紫謙是否真的發狂，還是另有原因？

  “門主。”

  有暗衛抬著擔架走了過來。

  擔架上躺著重傷昏迷的拓拔燕，臉色慘白如雪，形容狼狽。

  “如何？”南宮清掃了眼拓跋燕指骨盡碎的右手，卻連眉頭也沒擰一下。

  “公主內傷極重，右手隻怕是已經廢了。”暗衛老實回答。

  南宮清神色淡漠地揮了揮手，讓暗衛將拓拔燕給抬了下去。

  拓跋燕在他眼裏，不過是獲得蠱石玉環的工具罷了。

  隻要不死，能留著一口氣，他都無所謂，目前最重要的是抓住段紫謙。

  霧樓占地寬廣，要找一個武功高強、而且行動迅速的人著實不太容易。更何況，剛才這一路尋著血跡找來，段紫謙似乎並沒有什麽明確的目的，好像真的隻是發狂無差別攻擊。

  南宮清眼眸微眯，腦海裏卻閃過一個念頭。

  不，不對。

  這或許隻是段紫謙聲東擊西之計。

  秦瑤！

  南宮清瞳眸驟然微縮，正欲前往玄羽閣，一名暗衛已飛身向他稟報。

  “門主，段紫謙殺進了玄羽閣主院，玄羽閣三十黑衣殺衛盡數斃命。”

  南宮清麵色陡變，腳下一錯，人已往玄羽閣疾掠而去。

  然而，等待他的依舊隻有滿地的屍首，還有受傷倒地、不知是生是死的茹夫人。

  南宮清眸色沉沉，走到茹夫人麵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有一口氣。

  伸手將人扶起，南宮清一手抵上了她的背心，為她渡入一股內力。

  原本昏迷不醒的茹夫人輕咳了一聲，終於悠悠轉醒。

  “門……門主……”茹夫人吃力地開口，隻覺眼前陣陣暈眩，幾乎看不清麵前的情景。

  她方才那一掌可謂下了死手，簡直就是以命相搏。

  因為南宮清本就是個多疑的人，隻要有一點的差池，都有可能讓他們整個計劃暴露。

  “秦瑤人呢？”南宮清周身寒涼仿若化為了實質。

  “被……被段紫謙……劫走了……”

  “段紫謙清醒了？”南宮清目光緊緊盯著茹夫人，仿佛要把人穿透一般。

  “屬下……屬下沒看清……”茹夫人艱難地回答著，“他的動作太快。”

  她回答的也是實情。

  方才段紫謙的動作也確實是太快了，她根本就沒來得及反應。

  話音剛落，她便又側頭吐出了一口鮮血，氣息也隨之弱了幾分。

  南宮清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鬆手起身。

  “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本門主找出來！”

  整個霧樓已經被他布下了天羅地網，隻能進不能出，就算段紫謙和秦瑤有通天的本事，他們也絕對逃不出去。

  這一聲令下，無數黑衣殺衛和潛藏的暗衛盡數出動。

  南宮清離開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於視野，茹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一直緊懸的心也稍稍落下幾分。

  好險。

  為了配合段紫謙，她這條小命都差點搭進去了。

  隻希望自己這一步是賭對了。

  稍稍調息了片刻，她吃力地撐扶著桌麵正想站起來，卻不想身後傳來異響。

  茹夫人一怔，詫異地回過頭，就見原本完整的石牆裂開了一道暗門。

  本應該離開的段紫謙竟然抱著秦瑤從裏麵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你們……”茹夫人一時間有些緩不過神來。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舒適窩在段紫謙懷裏的秦瑤，一臉笑盈盈地看向茹夫人，“別忘了，這霧樓本是我的地盤。”

  她是霧樓的少主，也是玄羽閣的羽一首使。

  而霧樓是由她父親秦滄海創建的，裏麵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她父親親手打造而成的。

  即使後來被人鳩占鵲巢，霧樓易主，但這世間又有誰比她更清楚霧樓的構造？

  在段紫謙將她“劫”走之後，她自然就領著段紫謙從暗道回來了。

  茹夫人終於回過了神，目光卻落在了段紫謙臉上。

  雖還是沒什麽表情，但那雙眼睛裏卻已經有了神采。

  “沒想到，你竟然真能恢複神智。”到此時，茹夫人也不得不佩服段紫謙了。

  段紫謙淡淡看了她一眼，卻未搭理她，隻是抱著秦瑤走到床前，動作極盡溫柔地將她放了下來。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好像秦瑤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他一個錯手就會把人給打碎了。

  “紫謙……”秦瑤哭笑不得，自打紫謙清醒，他們還沒來得及好好說話，可他待她的模樣，明顯是知道了什麽，所以先前他將她帶走後，就一直抱著她。

  “躺好，從現在開始，你什麽都不用管。”

  四目相對，秦瑤隻覺被眼前那道灼熱的視線盯得渾身都像是要燒起來一般，卻不忍移開視線。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但此時此刻，千言萬語盡數哽在了喉間，竟吐不出一個字。

  茹夫人忽然覺得自己在這裏有些多餘了。

  難為她還受了這麽重的傷，可這夫妻倆完全把她無視了。

  算了，她就不在這裏礙眼了，左右她的任務也完成了。

  低低咳嗽了兩聲，茹夫人捂著胸口就要離開，忽然麵前拋來一物。

  她下意識伸手接住，是一個裝著東西的布袋。

  “裏麵有醫仙的丹藥，還有逃生的暗道地圖。”段紫謙淡聲開口。

  茹夫人詫異地看著段紫謙。

  “你的任務完成了，現在留下來也沒用，可以離開了。”

  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答應的事自然會做到。

  以往和茹夫人對立，不過是大家的身份立場不同罷了。

  而這次香香能成功在南宮清身邊潛伏這麽久而不被發現，這個茹夫人功不可沒。

  “至於你身上的蠱毒，隻要蠱王一被消滅，蠱毒自然就會解除。”

  茹夫人直到現在都能保持清醒，沒有完全受製於蠱王，自然是他讓緋舞在茹夫人身上做了一些手腳，可惜，這份清醒也是有期限的，不過所幸還是堅持到了最後。

  “多謝。”茹夫人真心致謝。

  段紫謙也懶得回應，熱切的目光又重新鎖住了秦瑤。

  “阿瑤，你現在可有哪裏不適？你困嗎？渴不渴？餓不餓？”

  秦瑤：“……”

  現在是問這些的時候嗎？

  茹夫人眼見那二人自成一個世界，她也不想在這裏惹人嫌了，捏緊了手裏的布袋。

  她終於自由了。

  臨走之前，她回首深深看了眼房間裏那夫妻二人，眼底劃過了一絲淡淡的羨慕。

  人生最難得之事，便是找到彼此深愛、不離不棄的伴侶。

  她此生的愛，已然埋葬，隻希望這對夫妻能永遠幸福地相守在一起。

  那麽元成在九泉之下，也應該含笑瞑目了吧？

  輕輕喟歎了一聲，茹夫人離開了。

  秦瑤看著茹夫人離開的方向，“紫謙，你說她會去哪裏？”

  不管茹夫人當初進入段府的目的為何，但她對段元成的感情卻是真心實意。

  “她自有她的去處。”段紫謙不滿地扳過了秦瑤的下巴，讓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阿瑤，現在你應該關心的，可不是那些閑雜人等。你要多注意一下你自己，還有……”

  秦瑤笑了著打斷了段紫謙的話，“是啊，還有我肚子裏的小紫謙。”

  段紫謙愣了片刻，目光落在了秦瑤平坦的小腹上，神色古怪，“你怎麽知道是個男孩子？”他嫌棄地撇嘴，“我覺得肯定是個女兒，而且一定和阿瑤你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