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閣裏，段紫謙坐不住了。

  他家阿瑤離開他……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

  這小半個時辰對他來說，就好像曆經了百年之久，讓他坐立難安。

  在沒見到他的阿瑤之前，所有的思念與煎熬他還可以忍受，畢竟那個時候，他腦子裏隻有一個阿瑤的模糊影子，他甚至都看不清那道影像的真實模樣，可見到了阿瑤，在心裏那道影子之後清晰之後，他發現自己連一刻都等不了。

  隻要那道身影離開他的視線，他就心神不寧。

  這種不安，讓他的心空蕩蕩的，找不到任何落腳點。

  漸漸地，原本還算平靜的目光被等待折磨得耐性盡失，他劍眉微蹙，死死盯著麵前那敞開的房門。

  外麵夜色沉沉，撲麵而來，卻依舊看不到那道他想看到的身影。

  不行，他等不了了。

  壓下心底的不安，他霍然起身就欲朝外走去，步伐卻是猛地一頓。

  夜色下，一道身影款款而來。

  那是一個女人，身材婀娜，容顏明媚，慵懶之中帶著幾分邪魅，卻不是阿瑤。

  “段大樓主，我們又見麵了，別來無恙。”淡淡的月色下，緋舞嘴角噙笑。

  段紫謙好看的眉峰又擰了擰，竟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大步走了過去，直接無視了她。

  緋舞：“……”

  好嘛，難道她不要麵子的嘛？

  緋舞紅唇一勾，伸手就不客氣地扣住了段紫謙的肩膀。

  肩頭被觸碰的那一刻，段紫謙眼底殺機一現，閃身掙開緋舞鉗製的同時，氣場全開。

  “找死。”

  所有阻他去找阿瑤的人都該死！

  威壓撲麵而來，段紫謙可謂下手毫不留情，幾乎招招奪命。

  緋舞不得不斂起眼底那一片漫不經心，專心應戰。

  然而，短短數日未見，段紫謙的武功竟已增長至了驚世駭俗地境界，就連她都有些不是對手了。

  她可是來赴約的，不是來送命的啊！

  兩人正打得難分難解，夜幕中，一道清喝聲響起：“住手。”

  手裏還端著一碗熱粥的秦瑤往這裏急掠而來。

  就在方才，她才剛煮好這臘八粥，便察覺到段府有外人入侵，隻是沒想到竟會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緋舞。

  原本還在纏鬥的兩個人同時住手。

  段紫謙看到秦瑤眼前驀然一亮，舍下緋舞就朝秦瑤飛奔而去。

  “阿瑤，她欺負我。”

  男人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寫滿了委屈，周身煞氣早在落身秦瑤麵前時就已經消失殆盡，可憐兮兮地尋求安慰。

  剛剛曆經一番纏鬥，此時胸口還陣陣氣血翻騰的緋舞：“……”

  能要點臉嗎？剛才被壓著打的人可是她啊！

  秦瑤看了眼在麵前臉不紅、氣不喘的段紫謙，又看了眼正捂著胸口、呼吸急促的緋舞，微微一笑，“緋舞姑娘，你終於出現了。”

  緋舞黛眉輕挑，上下打量了一眼秦瑤，“看來你的記憶恢複了。”

  秦瑤還未答話，忽然一隻略帶冰涼的手輕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的視線轉移。

  “阿瑤，你看我。”

  段紫謙目光灼灼地盯著秦瑤的臉，嗓音裏透著強烈的不滿。

  他家阿瑤被那個女人分去了太多的注意力。

  “我心口好疼，渾身都好疼，阿瑤你要給我報仇。”

  動作霸道強勢，語氣卻軟萌可憐。

  那詭異的反差，讓一旁的緋舞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大少爺現在智商有沒有三歲？

  秦瑤的目光輕輕掃過段紫謙臉龐，短短小半個時辰，她感覺他好像又年輕了一些，眉目稚嫩，就如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秦瑤心頭一窒，嘴角卻揚起了一抹清淺的笑，“想不想喝臘八粥？我親手做的。”

  段紫謙終於注意到了秦瑤手裏的粥，他眼睛一亮，直接就搶走了秦瑤手裏的臘八粥，緊緊護在懷裏，生怕有人跟他搶。

  “阿瑤親手做的？”他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天真純粹，“原來阿瑤剛才是給我煮粥去了。”

  “走，跟我進屋喝粥。”

  秦瑤牽起了段紫謙的手，朝屋裏走去。

  緋舞聳了聳肩，也跟了進去，卻不想段紫謙霍然轉身，瞪著緋舞，漂亮的眸子裏殺機再起，“你不準進來。”

  在他看來，無論誰跟阿瑤親近都是他的敵人。

  阿瑤是他一個人的。

  秦瑤輕歎，“紫謙，她是我請來的客人。”

  段紫謙猶豫了片刻，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一句：“進來可以，但不準離阿瑤太近。”

  話落，他反手一扣，抓著秦瑤的手就進了屋。

  緋舞眯著眼，深深注視著段紫謙的背影。

  他的退化，比她想像中的要快得多。

  夜色越發深沉了，天幕上月光淺照，灑落在層層積雪之上，泛起一片朦朧的銀光，如夢似幻。

  段紫謙正在認真地吃著那碗臘八粥。

  或許因為是秦瑤親手做的，又或許是因為秦瑤告訴他，這碗臘八粥是他的生辰之物，他心有不舍，所以吃得極慢，眉宇間卻是一片愉悅享受。

  但吃歸吃，他依舊沒有忘記另一隻手緊抓著秦瑤的手，就怕一放手秦瑤就會消失一般。

  坐在他們對麵，幾乎離了秦瑤有丈尺遠的緋舞，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

  段紫謙如今的反噬情況，在她的預料之內，又出乎她的預料之外。

  她怎麽也沒想到，段紫謙到了這個時候竟還記得秦瑤。

  他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忘記了自己，唯獨記著秦瑤。

  “他記著你也好，至少這世間還有人能治得住他。”良久，緋舞吐出了一口氣，“也免得我耗費精力做一些其他措施了。”

  她今夜會出現，本是想在段紫謙身上下一些禁製的。

  畢竟現在的段紫謙一身武功可謂這世間最可怕的存在，若他起了殺心，或是被人利用，這天下幾乎無人能製止他。

  秦瑤看向緋舞，“這是當初紫謙與你達成的交易之一？”

  “是。”緋舞也沒有打算隱瞞，“他現在是我手中的劍，我不能讓我的劍失去控製。”

  秦瑤眸色一黯。

  原本這把劍應該是她。

  “還有多少時間？”秦瑤啞聲問。

  喝粥的這短短時間內，段紫謙竟又年輕了不少。

  現在看起來，頂多隻有十六歲。

  “按這種情況發展下去，不會超過七天。”緋舞眉心微蹙

  秦瑤麵色微變。

  緋舞輕歎，“原本不應該這麽快的。可他在還沒完全融合兩種功法的情況下受到刺激，這才造成了如今這種情況。”

  若是段紫謙當初若聽她的話，穩住自己的情緒，靜心等七天後兩種功法完全融合，那退化的速度定會比現上慢上許多。

  “出了些意外……”秦瑤溫柔的目光落在了段紫謙身上，他一直在很認真很專注地吃粥，就好像對周遭其他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所以，他索性將計就計，把自己丟出來做了誘餌。”

  他一出事，南宮清不就沉不住氣了嗎？

  秦府那裏可是布下了好大一盤棋。

  “但我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有什麽計劃，他誰都沒有告訴……”秦瑤看了眼埋頭吃粥的段紫謙，苦笑。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定是為她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將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緋舞從懷裏拿出了一瓶藥，倒出了一粒丹藥，朝秦瑤丟了過去。

  秦瑤伸手接住，指間那顆丹藥，殷紅似血，“這是什麽？”

  “這是可以暫時緩解他退化的東西，但時間隻有一個月。”

  秦瑤拿著丹藥的手，狠狠一顫，嗓音不由發緊，“那一個月後呢？”

  緋舞沉默了，那時段紫謙體內反噬將全麵爆發。

  “一個月後，他要麽死，要麽成為一個五感盡失，六識全無的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