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紫謙，你快放開小瑤，你是想把她再送回鬼門關嗎？”

  這一句“鬼門關”，讓段紫謙心神大震。

  “閉嘴！”他眼底戾氣再生，竟想也不想就揮掌朝池江玉拍去。

  池江玉駭然，及時閃身一避。

  “嘭！”

  那一道掌風，直接就砸在了池江玉的腳邊，砸出了一個偌大的坑。

  “段紫謙，你瘋了吧？”池江玉整張臉都嚇白了，伸手捂住胸口強行壓下了那一陣翻湧的氣血。

  若不是他輕功夠好，躲避及時，這一掌段紫謙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被牢牢鉗製在懷裏的秦瑤明顯察覺到了段紫謙的異常，她眸色一暗，趁著段紫謙分神的當口，強行凝力於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就點上了段紫謙後背的穴道。

  段紫謙渾身一顫，懷抱終於鬆了兩分。

  秦瑤掙脫出了他的懷抱。

  “阿瑤……”

  這一刻，他覺得阿瑤離他好遠。

  惶恐瞬間將他淹沒，他伸出手，試圖再將人給攬回來。

  然而，眼前陣陣黑暗襲上，視線也越漸模糊，他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她的臉了。

  “好好睡一覺吧。”秦瑤輕歎。

  段紫謙眼一閉，直接就栽了下去。

  秦瑤下意識伸手去扶，但體力還未恢複，竟抱著段紫謙一起跌在了床榻上。

  池江玉歎了口氣，伸手幫著秦瑤將段紫謙扶起來，安置在床上躺好。

  “這大魔頭瘋起來果然六親不認，下起手來這麽狠心。”

  池江玉輕哼了一聲，嘴裏雖在說著抱怨的話，但還是給段紫謙蓋上了錦被。

  秦瑤輕吐出一口氣，撐身坐起。

  看著身邊沉睡的段紫謙，苦笑，“江玉，你別怪他。他隻是發病了，他根本沒辦法控製自己。”

  “發病？”池江玉愣住了，“發什麽病？”

  “我原以為他已經好了。看來，他不過是把自己的病藏了起來，不讓我知道罷了。”秦瑤揉了揉眉心，回想起年少時的過往。

  那時她剛把紫謙撿回霧樓。

  因為當年段夫人的死，是紫謙永遠無法解開的心魔，在最開始的那一段日子裏，他幾乎都隻把自己關在黑暗的小木屋裏，不與任何人說話，不與任何人接觸。

  他用一道孤獨的屏障將自己與旁人完全隔絕，因為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罪無可恕的罪人，隻能永遠活在黑暗裏。

  是她不斷地去招惹他，作弄他，讓他憤怒，讓他發泄。

  她一點點地引導著他從冰冷的黑暗裏走出來，讓他重新展露出笑容，讓他再度流露出對生活的期望與希望。可這也造成了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隻一味黏著她，不允許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一步。

  除了她之外，幾乎沒有任何人能靠近他，自然，也沒有任何人能靠近她。

  他如同最凶悍的守護者，將她牢牢圈禁在他的保護圈裏。

  那時，他對她的偏執與占有欲已經嚴重到了讓她父母都無法接受的地步。

  後來，她生氣了，她開始故意疏遠他，故意不理他，他應該是意識到自己情緒的不對，也漸漸學著開始控製自己的情緒。隻是大多數的時候，他也隻是跟自己親近。

  在霧樓的那些年，他就像小尾巴一樣，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直到後來，霧樓出事。

  他為她成為了南宮清的影子替身，他為她踏出了困住自己的那片黑暗，與那些幕後的黑手周旋。

  他隱藏了自己的真實性情，用多重身份與各種人演戲博弈。

  原以為，他早就已經擺脫了那種負麵情緒，可如今看來，他不過是將真正的情緒藏了起來。

  他不過是為了她而逼著他自己去改變，去適應。

  如今他以為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他以為她一定會因為林世玉而對他產生隔閡，一定會離開他，所以才心心念念想著用孩子來綁住自己。

  秦瑤眼眶微紅，低歎，“你看，這是不是個傻子？”

  池江玉怔了半晌，才回過了神，“小瑤，你……你這是……？”

  “是啊記起來了。”秦瑤摸了摸段紫謙蒼白的臉頰，笑容溫柔而憐惜，“若再不記起來，這個傻瓜肯定要撐不住了。”

  她一直知道，她在他的心目中是獨一無二的。

  他視她為自己黑暗人生裏的唯一救贖，他一定會拚盡了全力抓住她。

  隻是他太沒有安全感了，以為她沒有了他們之間的記憶，就一定會因為種種外來壓力而離開。

  “今天初幾？”秦瑤突然問。

  “初七。”池江玉回答。

  秦瑤往窗外看了一眼，夜幕已然降臨。

  “明天就是他生辰了……”秦瑤微笑，“不如就送他一個驚喜吧。”

  她決定不告訴他，她已經恢複了記憶的事。

  看著秦瑤嘴角溫柔明豔的笑容，池江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將段紫謙如今的情況告訴她，隻是猶豫了一下，才問：“林家的事，你不怪他？”

  秦瑤垂下眼簾，看著身邊緊閉雙目的男人，即使是處於沉睡之中，他的眉心依舊微蹙著，被不安與惶恐困擾。

  “這件事怎能怪他？”秦瑤眼底似有一縷暗芒劃過，“林元青夫婦顯然是被人利用了。”

  恢複了記憶，她自然能瞧出這裏麵的不對勁。

  而這個人……秦瑤嘴角微勾。

  “他們現在在哪？”秦瑤看向池江玉。

  “紫謙並沒有對他們怎樣，現在唐錦正看著他們。”池江玉微一沉吟，“小瑤，你這是……”

  “有些事想問問他們。”秦瑤起身，下床時，還替段紫謙拭去了額際滲出的冷汗。

  “他這是幾天沒睡了？”察覺到段紫謙臉色太過蒼白，秦瑤眉眼間多了一抹擔憂。

  “你在鬼門關裏掙紮了五天，他自然也是五天沒合眼。讓他睡一下也好。”池江玉暗中歎了口氣，其實段紫謙能一直堅持到現在，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個奇跡。

  這時，有敲門聲響起。

  秦瑤轉過頭，便看見了穗兒那張欣喜的臉龐。

  “小姐，你終於醒了。”

  “穗兒，你來的正好。”秦瑤把穗兒拉了進來，“我和江玉去處理些事，你在這裏幫我看著紫謙。若是他醒來，你告訴他，我一會兒就回來。”

  以段紫謙剛才的情況，若是他突然醒了又不見自己，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穗兒點頭，正神道：“小姐你放心吧，樓主就交給我了。”

  秦瑤這才稍稍放下了心，跟著池江玉離開了。

  隻是他們並不知道，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昏迷中的段紫謙神色痛苦地擰緊了劍眉，似是陷入了無盡的噩夢裏。

  穗兒徑直走到床邊，安靜看著陷入噩夢裏的段紫謙，目光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阿瑤！”

  驀地，床榻上的段紫謙睜開了眼睛。

  夢裏，他看見阿瑤越走越遠，他卻怎麽追都追不上。

  心口一陣氣血翻湧，他抬頭滿目慌亂地尋找，卻隻看到了床邊一動不動的穗兒。

  “阿瑤呢？”他急聲追問。

  他怕她走了！

  他怕夢境最終會變成事實！

  穗兒沒有回答，隻是這麽靜靜看著他。

  她的神色很冷漠，冷漠地完全跟平時判若兩人，但此時，段紫謙心神已完全被慌亂給占滿了，絲毫都沒注意到穗兒的異樣。

  “阿瑤在哪？”他翻身下床，緊扣著穗兒的雙肩，用力之大，就似要將穗兒的肩膀硬生生地掰折。

  穗兒卻仿佛不知疼痛般，麵無表情地一字字地道：“她走了，因為她再也不想見到你。”

  利劍穿心，不過如此。

  段紫謙瞳孔驟然一縮，麵上血色盡失。

  “你……說什麽？”他踉蹌跌退了兩步，一手緊扣幾乎疼到窒息的心口，指節幾乎用力到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