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今皇帝是怎麽想的，池江玉其實並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蠱王究竟是死是活，又在誰的身上？

  據虛子寒前輩所說，南宮淩體內的蠱王隻是一個障眼法，有人早就轉移了南宮淩身上蠱王，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如何防範南宮淩體內蠱王蘇醒時，那個人卻帶著蠱王在暗中伺機而動。

  他們也曾懷疑過南宮清。

  畢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蠱王的人，這世間並沒有幾個，更何況南宮清此時更得虛氏一族魔童功法的真傳。

  他們現在唯一稍稍覺得安心的，是蠱石確實是毀了。

  他們當初也在禁地裏看到了蠱石的碎片。

  現在要確認的就是蠱王是不是真在南宮清體內，而蠱王又究竟死了沒有？

  “段紫謙這臭小子，看來還真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裏啊。”

  失神中，池江玉聽到了一道熟悉的歎息聲。

  他轉過頭，就見毒聖拎著一壺酒坐在不遠處的樹下，一邊灌酒，一邊看著段紫謙離開的方向。

  “也是，就算記憶被抹去了，但他的心卻是真死了。”毒聖長長一歎，眼底盡是複雜之色，“虛子寒那個老怪物倒也是狠心，把秦瑤抹去這般徹底，就怕那小子想起一絲一毫，從而影響她的正事。”

  虛子寒之所以這麽做，除了這是她與秦瑤承諾之外，還因為她想讓利用段紫謙體內隱藏的啟陣者血脈之力尋找蠱王的下落。

  段紫謙與秦瑤之間，不僅有著深切的感情羈絆，二人更因慕月和生死蠱等一係列陰差陽錯之事，從而讓血脈有了相連之處，否則當初段紫謙也不會是那個唯一可以轉移秦瑤血脈之力的人。

  “桃源穀的人不都是那副德性嗎？”

  池江玉走向毒聖，從毒聖手裏接過了酒壺，狠狠飲了一口。

  烈酒灌喉，直燒進心底，也燒痛了他的心。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漬，將酒壺又還給了毒聖。

  “你看當初梁碩就為了保存他們所謂的大義，選擇犧牲小瑤，現在小瑤死了，他們當然要利用段紫謙那個笨蛋。”池江玉滿眼的嘲諷。

  聽池江玉罵段紫謙“笨蛋”，毒聖忍不住抬頭瞅了眼池江玉，“別以為他不在，你就可以口無遮攔了。這暗影樓可是遍布他的眼線，雖說唐錦他們已經交代下去，不會說不該說的話，但你罵他們樓主，想必那些忠心耿耿的暗影樓弟子還是懂得如何向他們家樓主選擇性匯報的。那小子有多記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會因為失憶而忘記自己的‘心胸狹窄’。”

  段紫謙蘇醒的這兩個月，除了一心對付南宮清之外，隻要不小心惹他不快，他們這些人就被折騰得挺慘。

  畢竟段紫謙那麽聰明一個人，又怎會不知道他們都在刻意地隱瞞他真相？

  他隻是懶得問罷了。

  或許是因為曾經曆經了那樣深切的絕望，他下意識地不想再去觸碰，所以，他也不願去追根究底，但這種情緒又無法發泄，隻好拿他們這些人開刀了。

  回想起這兩月有餘的經曆，池江玉也不由笑了起來，“我說白老頭，你還說我，你自己不是也一樣口無遮攔？小心那大魔王整治你。”

  提及“大魔王”這個稱呼，池江玉原本神采飛揚的桃花眼忽然黯然了幾分，“香香這個外號倒是起得貼切。”

  原本正要繼續往嘴裏灌酒的毒聖手上不由一頓，眼底漸漸染上了一絲悲傷，卻是強擔笑容，“是啊，那丫頭最喜歡給人起外號了，你看，你以前那個池美人不是也挺不錯的嗎？”

  池江玉忽然一把搶過了毒聖手上的酒壺，然後猛地往嘴裏灌下去。

  毒聖不由急得吹胡子瞪眼，“哎，你小子慢點兒，你別把我酒全喝了啊！這可是最後一壺了！”

  前幾天他因為小心招惹了段紫謙那臭小子，暗影樓的美酒已盡數被段紫謙下令藏起來了，結果也連帶著他被素來愛酒的唐錦埋怨了好幾天。

  “哐啷——”一聲，池江玉將手裏已然空空如也的酒壺給摔了出去。

  “我真沒用！”他眼底一片赤紅之色，語氣自嘲，“我自負醫術超群，可我救不了香香，也救不了段紫謙……你說我算什麽醫仙？”

  捕捉到池江玉眼中的絕望，毒聖原本湧到嘴邊罵人的話盡數又全咽了回去，他起身，輕拍了拍池江玉的肩膀，“小子，你是人，不是神。就算是醫者，也有醫不了人的時候。而且你已經盡力保住了香香的命，不是嗎？現在外麵這麽亂，那丫頭一心沉睡什麽也不用管，其實也不算壞事。”

  池江玉看著腳邊砸碎的酒壇，抿唇沉默。

  是的，他確實保住了香香的命，隻是她一直沉睡著，誰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會蘇醒。

  當初段紫謙醒來的時候，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

  可眼下段紫謙都醒來兩個月了，香香還是沒有動靜。

  “若要怪，也隻能怪那個南宮嘉，那個女人心思狠毒得很，她不好過，自然也不想別人好過。”

  毒聖又是一歎。

  也幸好南宮嘉如今被囚禁在桃源穀，由梁碩、朱顏他們看過著，否則就她對段紫謙的那種占有欲，指不定就給爆出什麽秦瑤的事來，到時恐怕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桃源穀那些人又哪會容南宮嘉破壞？”池江玉嗤笑，他們為了讓段紫謙找到蠱王的下落，是絕對不會讓南宮嘉出來壞事的。

  不僅是南宮嘉，還有那個顏姍姍也一並被關著。

  顏姍姍是南宮清的人。

  他們也想盡了辦法想從顏姍姍嘴裏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惜被惑心術控製的人並不是那麽容易就吐露主人的秘密的。

  二人正自歎息，忽然一道身影朝這裏疾掠而來。

  “白前輩，江玉。”

  是南宮淩。

  “你小子怎麽來了？”毒聖看著突然出現的南宮淩心裏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南宮淩這三個月以來都在桃源穀，他是被朱顏借著研究他體內蠱王障眼法為理由給強製留下的。

  畢竟這也是尋找真正蠱王的另一個重要線索。

  雖說朱顏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南宮淩倒也配合，因為他是真的想為段紫謙做些什麽？

  “南宮嘉逃了。”南宮淩果然帶來了不太好的消息。

  忘川酒館。

  段紫謙微微抬眸，看了眼麵前那極不起眼的小酒館，發現門可羅雀，酒館裏甚至都沒什麽客人，顯得冷冷清清。

  “這酒館看來生意不怎麽樣。”段紫謙薄唇輕揚，緩步踏入了酒館。

  忘川酒館是三個月前新開的，而酒館裏隻賣一種酒——名為忘川。

  酒館剛開張的時候引得建康城裏不少人好奇前往，但數日過去，那忘川酒竟連一杯也沒賣出去。

  因為老板娘要的不是什麽金銀珠寶，而是要酒客用自己此生最重要最珍惜之物來交換。

  這世間又有誰會用自己最珍視之物去換一杯酒？

  於是久而久之，這忘川酒館便再也無人問津。

  段紫謙一踏入酒館，便看到了酒館的角落裏，一名黑衣墨發的年輕男子正獨坐一旁自斟自飲。

  即使是在飲酒，那個男人也都隨時處於戒備戰鬥的狀態，猶如一把靜待時機出某鞘的利劍。

  段紫謙輕輕一揚劍眉，朝那男人走去。

  與別的普通酒館不同，段紫謙這一路走來，也沒見什麽店小二或是跑堂前來打招呼，更沒見酒館的掌櫃露麵，整個酒館冷清得好像一座空屋，但那些桌椅卻是擦拭得一塵不染，如同新的一般，顯然每日都在有人精心打掃。

  極有意思，不是嗎？

  段紫謙嘴角雖噙著笑，眸光卻是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