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濃鬱的血色。

  整個桃源穀已經變成人間煉獄。

  很多人都死了，但更多的人卻變成了沒有絲毫感情、完全隻知道殺戮的蠱人。

  “快，把傷者都帶進去。快。”

  朱府門前，形容狼狽、渾身是傷的梁碩攙扶起離他最近的一名傷者，與朱家的護衛們一起將那些能救治的傷患全數扶進了朱府裏。

  外麵其實還倒著很多重傷的人，那些人滿目絕望地向梁碩等人發出了淒厲的呼救聲，拚命地想要支撐著重傷的身體站起來，但來不及了，恐怖的蠱人們已經前仆後繼，蜂擁而上。

  大門一關，朱婭當機立斷直接就開啟了防禦陣法，阻隔了外麵的世界，也將外麵的蠱人攔住。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透過大門的暗眼，梁碩滿眼通紅地看著疾撲而來的蠱人們將重傷的穀民一個個撲倒撕咬。

  這樣慘烈的情況，他曾經在穀外見過。

  那時南宮心竹他們用惑心術操縱百姓攻擊他們，也與這樣的情況相類似，不，更確切些說，眼下更加嚴重。

  這些蠱術竟是會傳染的，那些被撲倒的傷患，有僥幸未死透的，就會直接被蠱人身體裏爬出的蠱蟲控製，所以，蠱人的隊伍也變得越發強大。

  “不行，我不能棄那些人不顧。”

  梁碩伸手就要打開大門卻被人一把拉住。

  “碩兒，你冷靜一點。”

  是梁恒。

  梁碩滿目悲切，“爹，那些都是我們的穀民啊，難道我們就見死不救嗎？”

  梁恒厲聲道：“你這樣衝出去，隻會讓這裏的人跟著你一起陪葬！”

  蠱人的爆發太過讓人猝不及防，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朱府已被包圍了。

  顯然，這一年多來，那個諜穀穀主在桃源穀裏滲透了太多自己的勢力，而且也悄然用蠱術控製住了很多人。

  桃源穀的穀民之間素來親厚，沒有人會防患自己的親朋，所以，這次的蠱人的壯大與爆發才會這麽迅速。

  梁碩看著院子裏坐著的那些受傷的人，身形一晃，直接就跌坐在地上。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萬蠱歸宗陣已經啟動了。”梁恒的眼裏也盡是悲傷，“如果我能早點逃出來……”話語一頓，梁恒哽住了聲。

  他被困一年，桃源穀早已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了。

  是他的錯。他身為穀主，卻沒有盡到穀主應盡的責任，結果，讓桃源穀淪陷了。

  “什麽是萬蠱歸宗陣？”梁碩抬頭問。

  梁恒還來不及答話，突然門外傳來一道尖銳的哨聲。

  原本還在維持陣法的朱婭麵色微微一變，眼底卻盡是複雜之色，“他們來了。”

  “他們？”梁碩愣住，“他們是誰？”

  “救兵。”朱婭輕輕歎了口氣。

  “是瑤瑤他們嗎？”梁碩欣喜地爬了起來，從大門的暗眼裏望去，隻見數百個黑衣蒙麵的黑衣人將那些蠱人團團包圍，為首一名黑衣人看起來身材嬌小，玲瓏有致，雖將五官蒙住，但顯然是名女子。

  “布陣。”女子一聲嬌喝，那數百黑衣人迅速以特殊的步伐走位，眨眼間便變幻出了一個攻守相兼的陣法，困住了那些蠱人。

  “這些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梁碩喃喃低語的，隻覺為首那黑衣女子的身形有些眼熟，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子腰間玉帶上一枚血色的玉佩，玉佩之上那一個偌大的“風”字也隨之撞入了他的眼簾。

  風？

  “風息息？”梁碩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什麽是萬蠱歸宗陣？”另一邊，秦瑤神色凝重地問著蕭笑。

  “那是讓桃源穀重新變回當年蠱毒遍地的人間地獄的陣法。此陣法一旦開啟，會讓被桃源穀四大家族封在地下的蠱蟲們感應到蠱王的存在，而後傾巢而出……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陣眼。”蕭笑苦笑，“當初那個男人就是想逼我啟動萬蠱歸宗陣的陣眼，才把我囚禁在這裏，因為我們蕭家就是守陣者。這些時日以來，我一直極力與他對抗，卻不想……”

  說著，蕭笑看向了朱顏，“先前與顏兒在這裏重逢，我原本並未多想，還想著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可後來發現，自從顏兒來之後，那個男人就再也沒來過了，他們應該早就知道顏兒已經帶著南宮淩逃到了這裏，而他心心念念的蠱王就在這，他卻不曾來看過一次，反而還把你們也一並送了過來……那就說明，他已經啟動萬蠱歸宗陣了，而我們這些人都是血祭的祭品，他才任由我們與蠱王在一起。”

  朱顏聞言麵色蒼白，“笑姨，您的意思是說？”

  “有可能你和南宮淩逃跑的時候，無意中觸發了陣眼。”蕭笑歎息，“所以，我若估計無誤，外麵已然成為殺戮之地。”

  顏姍姍神色也變得複雜起來，“我們還以為，我們是逃出生天，結果反倒鑄成了大錯？”

  朱顏不敢置信地搖頭，啞聲問道：“若是外麵出了事，那我娘……我娘他們……”

  蕭笑神色沉重，抿唇不語。

  “不行，我得出去！”朱顏想也不想就往外衝，卻被秦瑤一把拉住。

  “蕭夫人，我雖對布陣不算了解，但若是陣眼在此，既能啟陣，應該也能破陣。”秦瑤直視著蕭笑的眼睛，“要如何破陣？”

  蕭笑看了秦瑤一眼，“如果沒有她，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破陣。”

  “她？她是誰？”秦瑤還想問些什麽，卻被段紫謙一把扣住了手腕。

  “破陣沒有這麽簡單，你……”

  秦瑤卻從段紫謙慌亂的眼神中猜到了什麽，直接就問蕭笑，“你的說她，可是秦瑤？”

  蕭笑一愣，“是。”

  蕭笑的回答讓池江玉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還頂著香香樣貌的秦瑤。

  “跟我來！”段紫謙也不等旁人有所反應，直接就將秦瑤給拉了出去。

  “哎，你……”池江玉原想要追出去，卻在走出兩步之後，又收回了腳，回頭問蕭笑，“為何小瑤能破陣，她又要如何破？”

  “用命破。”

  蕭笑的話池江玉麵色變了，“你說什麽？”

  段紫謙麵無表情地扣著秦瑤的手腕，一路將秦瑤拽出了木屋。

  屋外是一片黑暗的甬道，屋內窗台透出來的淡淡光線照出了一片昏暗的光影，襯得段紫謙的麵色越發蒼白。

  “所以，阿瑤，這就是你用香香的身份潛進來的目的？是嗎？”段紫謙目光沉痛地注視著秦瑤，“你是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命……是不是？”

  “我沒有那麽偉大。”秦瑤輕歎，“我以香香的身份潛入這裏，一是為了救江玉和白前輩，二是為了用這個身份做掩護，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所謂的萬蠱歸宗陣，她也是剛剛才知道。

  “但現在你的知道了，那麽你的決定的呢？”段紫謙的目光緊鎖著秦瑤的臉龐，就怕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情緒。

  “你是不是怕我會做出讓你無法接受的選擇，所以一直以來，你都想方設法想轉移我身上的血脈？”秦瑤伸手回握男人冰涼如雪的手，“紫謙，你不想我失去生命，那你又可曾想過，當你替代了我，又讓我如何活下去？”

  “我會保住自己的命。因為阿瑤你的性命重過一切……若是血脈轉移，我既不會拿命破陣，也不會用血脈打開禁地……”段紫謙眼底忽然多出了一絲陰鷙與決絕，“阿瑤，我隻要你永遠呆在我身邊。”

  當年，是他的阿瑤將他拉出了黑暗。

  那麽，如今就換他來守護她，她的黑暗，由他來承受。

  縱使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