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紫謙瞳孔驟然一縮，麵色蒼白如雪。

  南宮清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秦瑤，眼底微微有異色湧動。

  “少夫人……”

  “殿下，抱歉，紫謙並不是有意。還請殿下好好休息。”

  秦瑤說著，收起接下的長劍，快步走到段紫謙麵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跟我來。”

  段紫謙沒有反抗，任由秦瑤將他拽了出去。

  秦瑤拉著段紫謙剛拐過走廊，就被人直接壓製在了拐角的梁柱上。

  “阿瑤，你護著他？”

  將她禁錮在梁柱上的少年，此刻墨眸之中染滿了滔天怒火。

  “你可知道，剛才那一劍，很容易傷了你自己？”

  秦瑤紅唇一勾，“你就這麽不相信我的身手？”

  “這無關乎身手……”段紫謙眼底多出了一抹痛色，“我隻是……”

  隻是不想看到你護著他而已。

  “可他不能死。”秦瑤輕歎了口氣，“紫謙，我心中有著很多疑問，霧樓五年前發生的事，我失去的記憶，甚至，我的身世之謎……”

  然而話音未落，她的雙唇便被人狠狠堵上。

  這個吻激烈而絕望。

  一吻終歇，他卻沒有放開她，依舊在她唇邊輾轉流連，久久不舍得離開。

  “阿瑤，不要不相信他……我隻要你相信我……”

  段紫謙語氣裏壓抑著的痛苦，讓秦瑤心頭微滯。

  “我當然相信你。”

  “可你護著他卻是事實。”段紫謙雙眸危險地眯起。

  他不想看到下一次，不想再看到阿瑤護著別的男人。

  絕對不可以就這麽輕易原諒了，不然再有下一回怎麽辦？

  “那你要如何才會消氣？”秦瑤無奈地勾唇。

  她知道這次麻煩惹大了，這次打翻的醋缸估計得有染缸那麽大了。

  “阿瑤必須要補償我。”段紫謙眸色忽然深了幾許。

  “好吧，大少爺想要什麽補償？”秦瑤莞爾。

  “是否我說的，阿瑤你都照做？”

  “對。”見段紫謙神色稍緩，秦瑤不由鬆了口氣。

  若是沒安撫好這個大少爺，她怕一轉身，以他的性子回頭就不管不顧地把南宮清給大切八塊了。

  先前那一劍，他確實是下了殺手的，沒有留半分餘地，直到現在，她的手腕還被劍上那股隱含的內勁震得隱隱作痛。

  眼見她眉心微蹙，段紫謙低不再說話，而是伸手抓起了她的手，大步朝自己房間走去。

  秦瑤不解，倒也沒追問什麽。直到段紫謙將她摁在床頭坐下，並拿出傷藥替她塗抹手腕時，心下不由微微一暖。

  “我沒事。”秦瑤柔聲道。

  “可我有事。”段紫謙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你這傷是為他而受。”

  秦瑤莞爾，“我怎麽聞到滿屋子的酸味呢？”

  段紫謙為秦瑤抹傷藥的手一頓，抬眸看向秦瑤，“阿瑤不喜歡？”

  秦瑤卻是微笑，“喜歡。”

  原本還等著秦瑤回答“不喜歡”就反駁的段紫謙，聽到答案愣了片刻。

  “阿瑤……你……”

  他眸色深深，眼底卻寫滿了喜悅。

  他家阿瑤似乎對他越來越上心了。

  秦瑤看著麵前呆愣的少年，忍不住伸出手，輕掐了掐段紫謙的臉頰，“回魂了。”

  “阿瑤……”段紫謙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往床上一帶，壓在了她的身上。

  “阿瑤，你方才是不是說過，我要你什麽補償，你都照做？”

  少年曖昧溫熱的氣息輕掃過耳畔，帶來了一股陌生的顫栗。

  秦瑤強自鎮定心神，“那相公想要什麽樣的補償？”

  “阿瑤，我們生個孩子吧。”

  那一瞬間，秦瑤腦海裏轟然一聲巨響，緊接著隻剩一片空白。

  “你……”

  “怎麽？阿瑤想說話不算數？”

  少年嘴角揚起的笑，讓秦瑤猛然驚覺她掉坑裏了。

  “段紫謙，你……”

  “阿瑤，我們是夫妻，總會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有了孩子，阿瑤就再也不可能離開了。

  灼熱的吻眼看就要落下，秦瑤卻伸手擋住了。

  被捂住嘴的段紫謙悶聲道：“阿瑤不願意？”

  “看我心情。”

  秦瑤眼底劃過了一絲狡黠，伸手推開段紫謙的同時，扭身脫離了他的懷抱，以掩飾自己燒紅的臉頰。

  段紫謙正想把人抓回來，房門卻被人撞了開來，“紫謙……”

  來人黑衣墨發，戴著半邊黑色麵具——正是南宮淩。

  “你們慢聊。”秦瑤趁機一溜煙跑出了房間。

  段紫謙一個眼刀朝南宮淩丟了過去，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為什麽每回他的好事總會被人打斷？

  ******

  黑暗裏，殺機四伏。

  段元成一劍殺掉最後一個伏擊的人，帶著段老夫人總算成功甩掉了追擊他們的人，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深穀。

  看著麵前那座屹立在夜幕下的小木屋，段元成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這裏是他們多年前便準備好的棲身之地，身為細作，總會有被發現逃亡的一天，卻不想，這個地方竟會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看著坐在木屋裏的母親頭發淩亂，形容狼狽，甚至連臉頰上都帶著幾道輕微劃破的血痕，段元成的眼裏充滿了愧疚。

  他的母親其實年事已高，現在正應該是享受天倫之樂之時，卻因為他還在風餐露宿，四處逃亡。

  “元成，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我們還能回到家鄉嗎？”段老夫人的聲音有些嘶啞。

  回去家鄉是她一直的夢想，原以為拿到了霧樓令，她離這個夢想就隻有一步之遙了，但這些天的腥風血雨讓她的期待在一點點的消失，而她離夢想也越來越遠了。

  “我們取得霧樓令的消息怎麽會這麽快被那些人知道？”

  這正是段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是不是那個逆子和秦瑤他們故意設的陷阱？”

  此時段老夫人也不得不開始懷疑了，目光也跟著銳利冷漠起來，可這一激動，情緒受到牽引，不由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母親……”段元成走過去，輕拍著段老夫人的背，“您別胡思亂想。跟紫謙他們沒關係。”

  眼前那道疲憊的身影深深刺痛了段元成的心，這一生他負的人太多了，他的妻子，他的兒子，現在是他的母親。

  段老夫人輕哼了一聲，“到現在你還護著他們……”

  “我……”段元成苦笑，試圖解釋，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湧到嘴邊的話全數咽下。

  段老夫人麵色卻變得越發難看起來，“元成，你不要忘記答應我的事。更別忘記了，自己身上流著的是北魏人的血。”

  “我沒有忘記。”段元成輕歎了一聲，走到母親的麵前半蹲下，他握住段老夫人的雙手，“母親，您放心，我一定讓您回去。回到自己的故鄉。”

  兒子鄭重的承諾讓段老夫人原本暗淡的眼睛裏又再度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隻是……為什麽不是我們？

  “元成，你……”段老夫人心中的疑惑還未來得及問，身體驀然一僵，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段元成點了穴道。

  霎時間一種不祥的感覺深深籠罩著她，她試圖追問些什麽，但所有的聲音都堵在了喉間，一個字都發不出來，隻能驚懼不安地以眼神質問著。

  段元成跪了下來。

  “母親，請原諒孩兒無能，讓您痛苦了半生。現在恐怕孩兒又要辜負您了，剩下的路，孩兒就不再也無法與您同行，半個時辰之後您的穴自會解開，到時候也會有人過來接應您，您放心隨他們去，他們會好好保護您回到我們的故土。”

  段元成說完“咚咚咚”地給段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是那麽重，每一下都代表著他對母親長久以來的深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