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紫謙真要做的事情又有誰可以阻擋得了，即使秦瑤也不行。

  衝入火海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受不到火中那令人幾乎窒息的灼燙，一心隻想尋找段元成。

  這麽多年了，他們的關係好不容易才緩和了一些，可他們還不曾好好說過話……然而，火海裏並沒有他期盼的身影，四周熱浪滾滾，他的心卻是寒涼一片。

  當年他救不了他的母親……此刻，他同樣救不了他的父親……

  頭頂上方忽傳來轟然巨響，那是房梁崩塌的聲音，他卻毫無反應。

  “紫謙！”

  千鈞一發之即，一隻手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臂。

  是秦瑤。

  在秦瑤將段紫謙往後拖離的同時，“轟”的一聲，房梁也隨之砸落地麵，火星四濺，塵煙飛揚。

  “走。”

  秦瑤雙唇緊抿，沉默地將段紫謙拖出了即將被大火徹底吞噬的房屋。

  二人好不容易逃離出火海，白老頭已氣急敗壞地衝了過來。

  “你們倆是不是瘋了？都想燒死在這裏啊？”

  秦瑤苦笑，“讓前輩擔心了。”

  她將目光轉投到段紫謙身上，看著他蒼白的臉，心口微澀。

  如果不是剛才她不顧一切地隨他衝進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阿瑤。”

  段紫謙忽然回身將秦瑤緊緊抱在了懷裏，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我誰都救不了……我總是誰都救不了……”

  他低喃而充滿的痛苦的語氣，讓秦瑤喉間陣陣發堵。

  “他會沒事的。”除了這句蒼白無力的安慰，秦瑤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撫。

  “少爺，少夫人……”

  “小姐。”

  不遠處，墨羽和穗兒正往這裏趕來，神色凝重而匆忙。

  白老頭沒好氣地瞪著他們，“你們怎麽這麽遲才來？房子著火了都不知道……”

  墨羽覺得冤枉，“我們剛才是為了阻止老爺……”

  段紫謙神色一變，“墨羽，你說什麽？”

  墨羽看著段紫謙，欲言又止。

  穗兒隻能無奈地回道：“剛才我們聽到動靜想要趕過來，但經過小姐房間時，看到小姐房門大開，裏麵有人在翻找東西……”穗兒說著，為難地看了段紫謙一眼，“那個人是老爺。”

  隨著穗兒話音落下，段紫謙麵色也跟著蒼白了三分。

  不用穗兒再繼續說下去，他都明白了。

  這場大火不過是一場聲東擊西之計。

  一個閃身，他朝秦瑤房間急掠而去，秦瑤等人連忙跟了上去。

  房間裏一片淩亂狼藉，桌椅書櫃齊翻在地。

  白老頭走進房間掃視了一眼，不由怒意橫生，嚷嚷道：“這天殺的段元成，下手也太狠了，就差把我老頭子的屋頂都拆了，這是跟我毒嶺峰有仇嗎？”轉過頭，他又怒瞪著墨羽和穗兒，“你們兩個人聯手竟都沒攔住他？”

  墨羽和穗兒麵麵相覷，兩個人都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無奈。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墨羽老實回答。

  他們都沒想到段元成的武功竟比他們厲害那麽多。

  秦瑤走過去，撿起角落的一個盒子，裏麵空空如也。

  “他拿走了霧樓令？”段紫謙站在門口沉聲問，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起伏。

  “是。”秦瑤點頭。

  “原來……”段紫謙薄唇輕輕一揚，那笑容卻讓人心疼不已。

  秦瑤看著段紫謙，看著他雙眸中那最後一絲神采暗下，她的心不由一緊，走過去，緊緊握住了段紫謙的手：“紫謙……”

  千言萬語在一刻都是蒼白的。

  “我沒事。”段紫謙抬頭，深深望進了秦瑤的眼睛裏，“隻要阿瑤你永遠在我身邊，我別無所求。”

  秦瑤輕輕點了點頭。

  一旁的白老頭突然出聲問：“段元成就算是為了霧樓令，也不可能狠心到連自己的母親都殺了吧？那剛才死在屋子裏的人是誰？”

  “那不是真人。”秦瑤眼眸微斂，“他既然想盜霧樓令，自然是做了周全的布局。”

  秦瑤話音剛落下不久，先前不知何時離開的穗兒，已拖了一個血淋淋的假人回來了。

  她將假血人往地上一扔，苦笑道：“小姐所料不錯，果然是個假人。”

  白老頭摸了摸花白的長胡子，“他為了一個霧樓令，還真是……”

  一聲長歎，白老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伸手輕拍了拍段紫謙的肩膀，“小子，你就當沒這個爹吧。”

  話落，白老頭轉身離去。

  段紫謙抿唇站在那裏，久久沒有說話。

  ******

  江湖之中，風雲再起。

  霧樓令現世，讓原本已沉寂的江湖再次躁動起來，隻是這次的圍剿目標變成了段元成和他的母親段老夫人。

  誰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如何泄露的？但傳播速度之快卻讓人始料未及，就連原本一直守在毒嶺峰的黑衣女子一幹人等也全部撤走。

  傳聞中，段家母子被各方勢力追殺，已是窮途末路，但段元成卻始終不肯透露他究竟將霧樓令藏在了何處？

  毒嶺峰中，段紫謙麵無表情地看著玄色司弟子送來的訊息，似乎連眼皮都沒顫動一下，隻有秦瑤知道這淡漠的表情下其實藏著一顆放不下的心。

  畢竟父子血脈相連，無論如何，他終究還是在意他那個父親的。

  隻希望往後的一切都能如她所料般……秦瑤手心暗握。

  *******

  幽靜的房間裏，南宮清慢慢睜開了雙眼，環視四周，卻是個陌生的地方。

  他這是在哪裏？

  “我的乖乖，你總算醒了，我的招牌可不能砸你這臭小子的手裏。”白老頭看著床上的南宮清，原本咧嘴想笑，但一想到他死去的愛徒，不由收住了笑容，繃著一張臉。

  南宮清的目光落在了白老頭身上，瞳孔卻驟然一縮，“前輩……”

  白老頭冷哼了一聲，“看來你小子還是記得這個糟老頭子嘛。”

  “前輩……”南宮清急急想翻身下床，卻扯痛了身上的傷勢，讓他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下。

  “你身上有傷，最好別亂動。”

  “前輩，我為何會在此處？是前輩救了我？”

  南宮清那一連串急切的問題讓白老頭擰緊了眉峰，“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南宮清先是一愣，即而苦笑，“看來我又被他操控了，是嗎？”

  白老頭細細端詳著南宮清。

  舉止儒雅，聲音溫潤有禮，與先前那個偏執瘋狂的另一個人格大相庭徑，看來，最終還是第一人格占據了主導地位被保留下來了。

  白老頭輕輕吐出一口氣，還好，還好，至少目前這個人格不會太棘手。

  “前輩，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我……”

  “你等等。”

  白老頭也不等南宮清問完，一陣風似得跑了出去，隻留下完全不明狀況、一頭霧水的南宮清。

  *****

  夜幕已然降臨，段紫謙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即使已沉沉睡去，那雙劍眉卻始終微攏著。

  秦瑤坐在床邊，緊緊握著他的手。

  她知道，段紫謙是真的累了。

  他身上劇毒剛解，身子也還未完全恢複，而段元成如今所做的這一切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有很多次，她都差點兒按捺不住將真相衝口而出，可回想起自己與段元成的之間的約定，她最終還是忍住了。

  “紫謙，其實你爹心裏還是很在乎你的。以後，你便會明白了。”

  秦瑤低歎了一聲，忽然，她雙耳一動，感受到了外間的動靜，連忙放開了段紫謙的手，輕而快地急步走出房間。

  門外，白老頭匆忙而來，剛想衝進去，房門陡然間打了開來，他一愣，還未及說話，嘴巴就被人猛地捂住。

  “前輩，紫謙好不容易才睡著……”

  秦瑤一邊捂著白老頭的嘴，一邊往旁邊拽，直到角落，確定不會影響到段紫謙，這才放了開來。

  白老頭沒好氣地瞪著秦瑤，“我說丫頭，你會不會太寵你男人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