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的心裏那個酸啊！可我也同時為她感到高興，我想，我的絳雪丫頭終於長大了，終於有了自己傾慕的心上人了。如果那個男人待她好的話，其實也是願意給他們祝福的……”

  “誰知道，上蒼總是喜歡捉弄人，總是看不得人們幸福。在絳雪丫頭十七歲生辰那天，原本我還想為她慶祝生辰的，誰知她麵色凝重地出了門，並囑咐我，若是她今夜沒有回來，就讓我去她床頭取一件東西。”

  “那時我雖很奇怪，卻也沒阻止。我以為，她可能跟南宮清兩個小情侶間鬧別扭了。誰知……她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說到動情處時，白老頭眼眶已然微紅。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絳雪丫頭死了。就死在她十七歲生辰那一天……死在了南宮清的手上……”

  白老頭哽了聲，抹了一把眼角不自覺流敞滑落的老淚。

  “我養了十七年的丫頭，竟然就死在了那個男人的手上。當時，我想過為絳雪報仇，我想把南宮清碎屍萬段，可我看到了絳雪留給我的信……在信裏，絳雪苦苦哀求我，要我別傷害南宮清……因為她是自願死在南宮清手裏的……她……”

  無法再讓自己說下去，白老頭深吸了一口氣，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就是一個傻丫頭，南宮清殺了她，她卻還要盡自己最後的努力保護他……”

  莫名地，秦瑤心底泛起了一絲淡淡的苦澀。

  關於絳雪的故事，她已在南宮清那裏聽了太多太多。

  當初絳雪是去刺殺南宮清的，而南宮清出手練武者的本能，在遇到危機那一刻，下意識地自救，從而誤殺了絳雪。

  這是徹頭徹尾的一場悲劇。

  可絳雪刺殺南宮清的原因，卻隨著絳雪的死去而永遠成為了秘密。

  “秦瑤丫頭，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絳雪的遺書，我根本就不想治好那個南宮清……他得離魂之症，是上天對他的懲罰，絳雪死在他的手上，那是無法抹殺的事實。”

  “前輩……”秦瑤試圖安慰白老頭，但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

  她知道，絳雪的死是這個老人家心裏的結。永遠也無法打開的結。

  “你不用安慰我……”將心中積壓了多年的情緒發泄出來，白老頭隻覺心頭輕鬆了不少，“這些年來，我從未跟人說過這些，可今夜看到你這張跟絳雪相似的臉，我還是忍不住說了……秦瑤丫頭，你可別嫌我這個老頭子囉嗦……”

  “前輩言重了。隻要前輩不嫌棄，我願意當前輩的聽眾。”

  “你啊，真是越看越像我的絳雪丫頭了。”白老頭看著秦瑤側顏不由心生感歎，“不光是樣貌像，就連性子也都極像。所以，你也一定跟絳雪一般，雖然表麵看著冷冷淡淡，但若是愛上一個人，必定會傾盡一切，傾盡一生去愛……”

  秦瑤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白老頭伸手輕拍了拍秦瑤的肩，“丫頭，以後若是段紫謙那小子欺負你，我一定幫你報仇。”

  秦瑤莞爾，“看來我是沾了絳雪的光了。”

  白老頭歎了口氣，“我隻希望，段紫謙不會是第二個南宮清。”

  “他不是。”秦瑤紅唇微微一勾，“他那個傻子，寧願傷害他自己，也不會傷我半分。”

  “你倒是對他有信心。”白老頭沒好氣地瞪了秦瑤一眼。

  對於秦瑤，或許是因為長著一張跟絳雪相同的臉的關係，他總是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否則，以他素來不愛管閑事的性格，那時怎麽會在半途上出手救下這對小夫妻？

  “秦瑤丫頭啊，我今夜讓你來，之所以跟你說絳雪的事，就是想你有個心理準備。”白老頭微微一頓，神色比以往認真了幾分，“這幾日我翻了不少古籍，用血鴆之毒做為藥引，確實有可能治愈離魂症。但治愈之後，究竟是哪一個人格留下來，誰也說不清楚。”

  “前輩的意思是說？”

  “南宮清有可能恢複以前的性子，但也有可能被後來分裂出來的人格給吞噬掉。”白老頭眼中凝重又深了幾許，“若是這樣，你們必須殺掉南宮清，因為這個人格太過危險，再加上他會惑心之術，不僅你和段紫謙都會有危險，還有可能為禍蒼生……”

  “前輩對惑心術究竟了解多少？”

  秦瑤這一句話，卻讓白老頭目光一閃，避開了她的眼神。

  “我對惑心術的了解也並不比你們多多少……”白老頭還是沒有正麵回答，“反正你們記住，萬一南宮清被後來的那個人格吞噬，你們一定要狠手，別再去管你那個什麽門主不門主了。”

  捕捉到白老頭眼中難得的認真，秦瑤心知，必是滋事體大，便輕輕點了點頭，“是，前輩。我可以答應你。”

  白老頭這才鬆了口氣，“秦瑤丫頭，我果然沒看錯你。我聽香香說過，你找你們那個門主找了很久了。就這樣讓你放棄了，我知道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我們門主之事，我不過是想尋求一個答案而已。”秦瑤垂眸，“前輩不必掛懷此事。”

  “那就好。”得了秦瑤的承諾，白老頭頓時安心了。

  秦瑤直覺，毒聖一定知道更多關於惑心術的秘密，隻是，他似有所顧忌，並不肯明說。

  “對了，秦瑤丫頭，我還有一件事一直想問你……”

  “什麽事？”

  “給段紫謙解毒的，是不是桃源穀的人？”

  秦瑤微怔，“前輩為何會這樣問我？”

  “你並沒有反駁……”白老頭深深望進秦瑤的眼睛裏，“丫頭，你當真遇到了桃源穀的人？”

  秦瑤苦笑，“前輩是如何得知的？”

  “這毒嶺峰可是我的地盤。雖說你先前將我們瞞得死緊，但我真要細查下去，也不是完全查不出蛛絲馬跡……”白老頭滿臉狐疑地看著秦瑤，“隻是我猜不透，為何桃源穀的人要幫你？”

  “我不過是與他做了交易罷了。”

  “什麽交易？”白老頭擰眉。

  “我……”秦瑤正欲回答，突然夜空中傳來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秦瑤和白老頭神色一凜，二人霍然起身，朝慘叫聲傳來的方向急掠而去。

  他們並沒有發現，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一道身影從黑暗的角落裏緩步而出，赫然是段紫謙……

  *****

  慘叫聲來自段老夫人所住的廂房。

  當秦瑤和白老頭趕到那裏時，就見一道身影倒在了血泊之中，麵目全非已辨不出原來的容貌，但從服飾穿戴上來判斷，似乎正是段老夫人。

  “什麽人竟然這麽大膽，敢在我毒嶺峰殺人？”

  白老頭爆跳如雷。

  可還沒等他吼完，突然間火光衝天而起。

  白老頭臉色頓時變了，與秦瑤對看了一眼，便一齊往外衝去。

  著火的，是段元成所住的院落。

  火勢極大，幾乎映紅了半邊天幕。

  白老頭和秦瑤還來不及有所反應，轉眼間，猛烈的火舌便將整個院落吞噬待盡。

  “這好端端的，怎會起火了呢？”

  白老頭花白的發須上皆沾滿了黑烣，看起來狼狽而又滑稽，但此時誰都沒有心情笑。

  “丫頭，你說這段元成是不是被燒死在裏麵了？”

  白老頭眼底浮現出了一抹擔憂，他話音剛落，突然斜旁裏一道身影急掠而過，就往大火中衝去。

  “紫謙！”

  秦瑤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了段紫謙。

  “別衝動。”

  “我爹在裏麵……”段紫謙麵色極為蒼白，火光映襯下，甚到連一絲血色都看不到，但那目光中卻透出了一絲至極的冷，“我必須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