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舉手一揮，原本包圍在四周的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

  “秦瑤，是我低估了你。”黑衣女子藏在紗帽下的那雙眼晴裏仿佛淬了毒，“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清兒？”

  秦瑤卻是看向了段紫謙等人，“紫謙，先把你祖母帶走。”

  段紫謙朝南宮淩和池江玉使了個眼色，二人立時心領神會。

  南宮淩攙扶過段老夫人，“段老夫人，跟我走吧。”

  “可是……”

  段老夫人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南宮淩強行拉著離開。

  “老夫人還是別在這裏瞎摻合了。這裏就交給紫謙他們吧。”

  眼見二人離開，池江玉朝段紫謙深深看了一眼，這才朝南宮淩和段老夫人所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段紫謙一個飛身，人已落在了秦瑤身邊。

  “阿瑤，把他交給我。”

  段紫謙接過了秦瑤手裏的天龍刃，繼續架在南宮清脖子上的同時，另一隻手將秦瑤往自己這裏一帶，讓她離南宮清遠了一點。

  秦瑤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他竟還有心思吃飛醋？

  “絳雪……”眼看秦瑤離自己遠了一些，南宮清卻似乎有些急了，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伸手就想將秦瑤拉回來。

  段紫謙眸色一涼，“南宮清，你若想死，本少爺成全你……”

  南宮清脖子上的傷口又深了幾分，鮮血隨之滲出，染紅了衣領，南宮清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眼中滿滿隻有秦瑤的身影。

  段紫謙怒了。

  他應該挖了南宮清的眼睛。

  “清兒！”黑衣女子顯然看不得南宮清受傷，朝段紫謙厲聲喝道：“段紫謙，你想如何？”

  段紫謙薄唇微揚，牽起了一抹薄涼的冷笑，“隻要我們安全離開這裏，自然會把他放了。”

  “我又為何要信你？”

  “你可以不信……”段紫謙手中利刃又往前靠了一分，眼底的殺機連掩飾都懶得掩飾，“本少爺也可以成全你。”

  他還巴不得給他機會殺了這個覬覦他家阿瑤的混蛋呢。

  “你……”黑衣女子咬了咬牙，“好，我暫且信你們一回。若是你們敢動清兒半根頭發，我不介意與你們玉石俱焚。”

  黑衣女子擔憂焦慮地掃了南宮清一眼，卻不想，南宮清竟連看也未看她，目光依舊緊緊鎖著秦瑤，就仿佛這天地之間隻剩下了秦瑤一人。

  “清兒，你當真讓我失望。”

  黑衣女子低聲苦笑著。

  那個絳雪果真是清兒此生最深的魔障。

  段紫謙挾持著南宮清，與秦瑤一路疾退，終於逃出了黑衣女子設下的包圍圈。

  “沒想到諜穀竟有這麽多人潛入了南齊境內……”

  秦瑤眼底劃過了一絲憂慮，卻沒聽到段紫謙回應。

  轉過頭，她便看見段紫謙正盯著南宮清若有所思。

  “紫謙，怎麽了？”

  “阿瑤，你不覺得他變得很奇怪嗎？”段紫謙的麵色並不好，這個南宮清從剛才幻心香發作，一直到現在，目光都隻追隨著他家阿瑤，每每看他臉上那種近乎癡迷的神色當真讓他滿心不爽。

  秦瑤也發現了問題所在。

  南宮清好像不僅僅是被幻心香引導著陷入了五年前的回憶裏，他好像……遺忘了全世界，隻記得一個絳雪……

  ****

  屋子裏一片詭異的寂靜。

  白老頭擰著一雙花白的眉頭，正仔細端詳著坐在床頭的南宮清，仿佛在看一個什麽稀奇怪物一般。

  然而南宮清卻是無視了麵前白老頭，目光隻是緊緊追隨著不遠處的秦瑤，仿佛除了秦瑤，其他所有的人對他來說都是空氣。

  “奇怪，這幻心香一般隻會勾起人心裏藏著最深的痛苦回憶，但這個南宮清好像……”白老頭抓了抓腦袋，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丫頭你下的份量過重，讓他變傻了？”

  “不管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他的事，你們來處理。”

  段紫謙說著，抓起秦瑤的手就往外走。他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心口如同有火在燒，那股子火氣怎麽也壓不下去。

  他怕他再呆下去，會忍不住動手。

  “紫謙……”

  秦瑤正欲說些什麽，卻不想段紫謙忽然腳下微微一晃，差點摔倒。

  “紫謙！”

  秦瑤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扶住了段紫謙。

  觸手一片冰涼。

  段紫謙微合了合雙目，壓下了突如其來的暈眩感，然後轉頭朝秦瑤淡淡一笑，“我沒事。阿瑤不用擔心……”

  秦瑤雙唇緊抿，眼底滿是憂色。

  他並不知道此刻他的臉色有難看。

  他也並不知道，她其實已經知道了他的身體狀況。

  秦瑤反手將段紫謙冰冷的手握緊了些，“紫謙，無論是上窮碧落，還是下盡黃泉，我都會陪著你。”

  段紫謙愣住，“阿瑤，你……”

  她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心下一驚，心頭思緒起伏，正想解釋些什麽，但下一刻，黑暗鋪天蓋地而來，所有的意識被猛然間切斷……

  *****

  段紫謙陷入昏睡，就連墨羽回來了也沒有睜開眼睛。

  秦瑤守在床邊，握著段紫謙的手始終未曾放開。

  她不知道段紫謙還能堅持多久，她也不敢去想。

  “少爺，我拿到霧樓令了。”

  墨羽站在床前，看著床榻上麵色蒼白、氣息微弱的段紫謙，忍不住流淚滿麵。

  這一次詐死，是段紫謙想出的計策。

  他故意讓南宮清將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自己的身上，因為沒有人會對死人產生懷疑。所以，也給了墨羽充分的時間尋找霧樓令的下落。

  霧樓令是秦瑤一早就藏在段府的。

  那時秦瑤與段元成做了交易，段元成為了讓秦瑤保段紫謙一條性命，將霧樓令交給了秦瑤。

  秦瑤便索性將霧樓令藏回了段府東廂閣。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隻是……如今順利取回了霧樓令，段紫謙卻倒下了，他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到他自己。

  如今所有的傷毒齊發，就連池江玉和毒聖也是束手無策。

  “師父，真的連你都沒有辦法嗎？”

  香香紅了雙眼。

  她覺得很愧疚，如果不是她擅自給段紫謙凝氣丸，也許事情還不會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白老頭沉沉一歎，雙手一攤，“沒辦法了。”

  房間裏所有的人都變了臉色，隻有秦瑤依舊安靜地坐在床頭。

  “師父，你不是毒聖嗎？”香香眼中淚光隱現，“你不是說這天底沒有你解不了的毒嗎？”

  白老頭一臉無奈，“不是我不想救啊，是他的身體根本就已千瘡百孔，就連血液裏都進了毒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南宮淩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

  白老頭搖頭，歎息，“我又不是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秦瑤，卻見秦瑤抬起了頭，朝他們淡淡一笑，“你們先出去吧，我想靜靜陪著紫謙。”

  “好吧！大家都走吧，讓秦瑤和紫謙安靜一會兒。”

  南宮淩帶著眾人退出了房間。

  白老頭臨走前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秦瑤一眼，那一眼被香香和池江玉捕捉到了。

  二人互望了一眼，心生默契。

  *******

  房間裏，終於又恢複了一片寂靜。

  秦瑤癡癡地守在床前，輕撫上段紫謙蒼白而沒有生氣的臉，眼底浮現出一抹哀痛。

  他們還有很多話沒來得說，還有很多事沒來得做……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過短暫，她甚至還未及了解他的喜好，他的興趣。

  可他，卻早已清楚地了解了她的一切。

  那麽多的遺憾，她該要如何去彌補？

  淚水，終於忍不住再度滑落，秦瑤唇角卻揚起了笑，在那淡色的唇上留下一個輕吻。

  “沒關係，我不了解你，等到了黃泉，我再好好了解你……”俯下身，秦瑤將頭枕在段紫謙的有胸膛上，傾聽他微弱的心跳聲，“紫謙，穗兒已經帶著你爹往這裏趕來了，無論如何，你都要堅持住，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見他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