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姐姐曾經假扮過絳雪，南宮清這次會相信她？”香香越想越不安，“不行，這太危險了，南宮清根本就是個瘋子。”

  池江玉沉默。

  見他一臉的擔心，香香不禁輕歎了口氣，“你很擔心秦瑤姐姐吧？”

  “走吧，先回去。”池江玉起身，看了看香香依舊蒼白的臉，“你身上還有內傷。”

  “一點點輕傷而已，沒事的。”

  香香也笑著起身，可剛剛起身，胸膛裏一陣氣血翻湧，腳下更是一軟。

  剛才不覺得怎麽樣，現在心神一鬆懈，這才感覺到疼痛。

  池江玉及時抱起了她，“我抱你吧！”

  “哦。”

  這一回香香並沒有抗拒。

  一路上，月光是安靜的，夜色也是安靜的。

  池江玉和香香都沒有說話。

  香香忽然間覺得這具懷抱很溫暖，很有力，他的身上還不時傳來淡雅的藥草氣息，竟讓她心房不由狂跳了起來。

  她想起了第一次跟池江玉的相遇。

  她想起了自己老是給池江玉下毒。

  她想起了，那一天，池江玉說要放下秦瑤時臉上那落寞的神情……

  “池江玉……”

  若是再不說些什麽，香香覺得自己定會窒息而死。

  “嗯？”

  “你……”香香猶豫了一下，“你放下了嗎？”

  池江玉停下了腳步，他知道香香在問什麽，也沒多說什麽，隻是輕“嗯”了一聲，然後繼續往前走。

  “嗯什麽嗯啊？”香香不滿地瞪著他，“你要是心裏難受就說出來啊！不要跟那個段紫謙一樣什麽都忍著好不好？這樣反倒更讓人擔心了……”

  驚覺自己不經意地吐出了不該說的話，香香立時閉了嘴，將腦袋埋進了池江玉的胸膛裏，有點不敢看池江玉，隻覺臉頰火燒火燎地燙。

  池江玉意外地低頭看了香香一眼，難得見到她羞澀的一麵，心頭一暖，不禁笑了，“謝謝你，香香。”

  香香吃驚地抬起頭，“幹嘛謝我？”

  “謝謝你為我擔心。”

  香香的臉更紅了，嘴裏卻還在逞強，“誰擔心你了，我隻是……隻是……”隻是什麽，她已經說不清了。

  池江玉也沒再追問，淡淡一笑，“若說完全放下，那一定是騙人的。很多事，口頭上說得簡單，要真正做到又談何容易？若換成從前的我，我想，我一定會不管對方是誰，直接把小瑤搶回來吧！但最近，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也讓我看清了，小瑤不能沒有段紫謙，段紫謙更不能失去小瑤……”池江玉微低眼眸，“他已經支撐得太辛苦，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失去了。”

  “池江玉，你知不知道，天底下就你最笨了！”香香也不知此時自己是何心情，複雜得無法言語。

  “我沒有你想像中那般偉大。其實我是沒有自信。”池江玉苦笑，“比起段紫謙對小瑤的感情，我的並不算什麽。”

  “什麽叫不算什麽？”香香一臉不以為然，“池江玉你不要這樣貶低自己。你對秦瑤姐姐並不比段紫謙差。”

  “可最重要的，小瑤愛的人不是我。我又何必強求一段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香香沉默了，忽然覺得心頭隱隱抽痛。

  “池江玉，除了秦瑤姐姐，這世上一定會有人愛你的。”

  池江玉笑了笑，那笑容讓香香更是心疼。

  愛一個人，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呢？

  香香暗自發誓，一定要找到一個比秦瑤姐姐更好的女子，來撫平池江玉心中的傷痛。

  可每每想到這點，她又覺得心裏萬分不舒坦。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池江玉在她的心裏已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了，那該要什麽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呢？

  *****

  秦瑤感覺自己被一具溫暖的懷抱輕擁著。

  她屏息寧凝，保持著輕微平穩的呼吸。

  忽然，有隻冰冷的手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臉頰，讓她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道溫柔的聲音低聲輕喚：“絳雪——”

  那一聲“絳雪”讓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迎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清俊的臉。

  “絳雪，你醒了嗎？”

  眼前那人帶著溫柔的笑，一如她初遇他的那一年。

  他也是素來會偽裝的，離魂之症兩個人格切換得如此自如，讓人分不清真假。

  “清。”她沒有忘記自己此刻的任務，眼神重新恢複了呆滯。

  “醒了就好。”那人依舊笑著，輕輕地將她扶了起來，靠在他的胸膛上，“渴不渴？想喝點水麽？”

  秦瑤點頭。

  他給她喂著水，就仿佛怕會碰壞她一般，動作輕柔而小心翼翼。

  “絳雪，你知道嗎？你不在的這幾日，我感覺心底就像空了一般……”南宮清放下杯子，輕輕地在秦瑤額際落下一個輕吻，“現在，你終於回來了。”說話間，那雙溫柔的眼睛裏劃過了一絲幾近瘋狂的執念，“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誰敢阻擾，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秦瑤深深注視著他，隱約覺得南宮清與以前有些不同。

  可又說不出不同在哪裏？

  其實，他終究也隻是個癡情的可憐人。

  他的絳雪的深情，她感受得到。

  隻是命運弄人，注定了他隻能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若絳雪還在生，也許，現在的南宮清不會是這副樣子吧？

  隻是，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會再重新來過。

  絳雪更不可能再生。

  既然發生了，必是無可挽回。

  所以，她絕不會走上南宮清的老路，她絕不會給自己留下永生的遺憾。

  *****

  清晨，淡淡的天光傾灑進窗台，帶來了一室的溫暖明媚。

  那個抱著自己入眠的男人緊合著雙目，似乎已經沉睡，但緊環著自己的手臂卻絲毫也沒有鬆開的意思。

  他就這樣抱著她一整夜，跟她說了一整夜的故事。

  關於他和絳雪的故事。

  雖然那些都不是她親身經曆的，但當她聽完那些故事時，心底深處也隱隱升上了一絲動容。

  他記得絳雪的每一點，每一滴，他甚至記得絳雪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每當他說起絳雪的時候，她看得很清楚分明，就連那雙眼睛裏流敞出來的笑意都是溫柔的。

  倘若絳雪在天有靈，聽到了他所說的一切，想必定會含笑九泉了吧？

  可也正是這樣一個情深至此的男人，想要顛覆這個天下，想要禍亂生靈。

  秦瑤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暗中戳破了藏在袖中的香囊。

  頓時，淡淡的香味在空氣裏彌漫了開來。

  那是臨行前，毒聖老前輩給她的香粉。

  這種粉末可以令人的神智昏沉，無論內功多好，一時半刻都根本清醒不了。

  緊環著自己的那雙手臂終於微鬆了些，秦瑤立刻從那具懷抱中掙脫了出來。

  靠在床邊的男人依舊睡得極沉，並沒有被驚醒，看來是香粉的作用起效果了。

  秦瑤靜靜地看著他。

  眼前那張臉上的神色安寧而平靜，就連唇角還噙著那溫潤如玉的輕笑，與平日裏那陰鷙幾近瘋狂的模樣，判若兩人。

  秦瑤袖間一動，華光閃現的同時，鋒利的匕首已置於他的脖頸間。

  此時的他，對她完全沒有防備。

  隻要她的指間一動，這個男人立刻就能死在她的手上。

  那麽，她就可以回去見紫謙了。

  她早就知道，紫謙所剩時日已無多。

  隻是他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裝作不知道，甚至配合著他，一起布下這個局，實施計劃。

  但僅離開一日的時間，她的內心已是焦急如焚。

  在南宮清懷中躺著的時候，她有很多次動了殺機。

  她真想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就安靜地守在紫謙身邊。

  哪怕隻能多一時，多一刻也好。

  原來情至深處，也可以成為一種魔障。

  就如同南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