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重的夜色下，南宮淩借著夜幕的掩護飛掠而來，好不容易才躲過了那些影衛的監視，閃身躍入了鎮南王府的客居。

  床榻上，依舊頂著周鈺外貌的段紫謙正坐臥床頭看書，見南宮淩進來，連頭也沒抬，“查出是何毒了嗎？”

  南宮淩並未回答，而是快步走到一旁的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飲盡。

  他覺得自己真心命苦，前頭為了讓段紫謙見秦瑤，剛剛引開影衛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又被派去查探南宮嘉先前欲給秦瑤所下的是何毒？就算那毒沒到秦瑤嘴裏，但他段大少爺依舊覺得南宮嘉其心可誅，誓要追究到底。

  他們南宮一族怎會有這麽沒腦子的女人？不過也對，有腦子也不會給夜魅染那個瘋女人利用啊。

  還有那個南宮清……好好的離魂症發作，竟甘心成為棋子……

  “是迷情。”南宮淩說出了答案。

  段紫謙聞言霍然抬首，眼中戾色盡現，“迷情？”

  南宮淩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我說大少爺，可不是我想給你家阿瑤下迷情啊。”剛才那眼神可超級恐怖，讓他不自覺地脊背都滲出了一層冷汗。

  段紫謙淡淡收回目光，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薄涼冷笑，“那就毀了解藥，讓她好好嚐嚐迷情發作的滋味。”

  這迷情之毒可謂歹毒得很，毒藥與解藥為配對而出。一顆迷情之毒隻配對相應的唯一解藥。中毒者不會立即發作，隻要七天內用與之配對的解藥便可解除。但七天後隻要毒性一發，解藥便無用，中毒者會到處找異性苟合，深陷情-欲之中，再也無法解脫，直至五髒衰竭而亡，除非自殺或是有人心甘情願將毒轉移。

  南宮淩不由又打了一個寒戰，“左右還有七天的時間，那瘋丫頭總會自食惡果的。”

  這家夥若是狠起來，真心無情冷血。

  南宮嘉自小愛慕段紫謙，雖說二人還未到青梅竹馬的份上，但少時的情誼也算有幾分的。隻是後來這南宮嘉對段紫謙的執念越發瘋狂，性子也被寵壞了，越發頑劣惡毒，以前建康城不少傾慕段紫謙的女子都遭到她的毒害。

  或許，這也算是她自食惡果。

  段紫謙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冷芒。

  若不是往後計劃還需要用到這南宮嘉，他倒不介意現在就讓其毒發。

  “夜魅染那裏如何了？”

  段紫謙越發地煩燥起來，如果不是夜魅染那個瘋女人，阿瑤也不用受這樣的罪。

  “她暫時沒動靜。”南宮淩看了段紫謙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如此折騰，就是為了見她心心念念的門主啊！”

  先是折騰著把秦瑤嫁了一次，結果沒能見到門主，現在又要把秦瑤再嫁一次……那女人也是真個奇葩的存在。

  “會讓她見到的。”段紫謙垂眸。

  他還想借著這一出大戲，引出那個人呢。

  ******

  此時，在另一間房間。

  原本早就睡下的南宮清竟不知何時已起身了。他站在窗前，遙望著天邊那漸露的晨光，神思卻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是被噩夢驚醒的。

  在夢裏，他再次看見了絳雪那溫柔美麗的笑容，她告訴他，她回來了，這一次，再也不會離開。

  但他還來不及開心，下一刻，絳雪手中的短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髒。

  那種撕裂般的疼痛，讓他本能地出手反擊。

  一擊重掌，直接擊中了絳雪的胸膛。

  她原本可以躲得開。

  可她並沒有躲。

  那一掌，直接震斷了她的心脈。

  倒下去的那一刻，她蒼白的臉上再度綻放出了平日裏那抹溫柔的微笑。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她的笑。

  原來，她是抱著必死之心。

  原來，她是想跟著他一起死的。

  可他，卻還活著。

  一個人孤伶伶地活著。

  其實，這並不是夢。

  這是五年前發生的最真實的一幕。

  這一幕，已經成為了伴隨他一生的夢魘，永遠也無法抹滅。

  輕輕合上了眼簾，他的唇角牽起了一抹冷而嘲諷的笑。

  他怎能就這樣死去？

  那個他曾經一心孺慕的人竟因忌憚，派來他最愛的人前來刺殺他，然後，又讓他最愛的人死在了他的掌下……他，又怎能就這樣死去？

  不甘心的。

  他怎甘心？

  他要將這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憤恨，數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萬倍地還給那個人。

  隻是……他能力有限，處處受製於人……

  於是，這一點點的怨恨隻能在心底慢慢地積累，慢慢地擴大，慢慢地生根發芽……原本以為，總有一天，他會被這股怨與恨硬生生地吞噬，硬生生地逼瘋，可上蒼竟又賜給了他另一個絳雪。

  這算是上天垂憐嗎？

  “秦瑤，無論你是不是真的失憶，我都會讓你完完全全變成絳雪。”

  再也不準離開。

  若有阻攔，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就連另一個他也別想前來阻止。

  唇角那抹溫柔的笑，一分分變得冷凝，一分分變得嗜血，這一刻，他就仿若地獄爬中的修羅，誓要毀滅這世間的一切，縱然玉石俱焚也甘願。

  “殿下。”

  屋外有人影閃進。

  是阿莫。

  他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說。”

  “聖女召見。”

  南宮清眸色一涼。

  *****

  天光淡淡，山風凜烈。

  看著不遠處那一道紅衣妖嬈的身影，南宮清微微眯了眯眼眸。

  “殿下可是讓我好等……”

  夜魅染輕易便察覺到了南宮清的氣息，緩緩轉過身，那雙勾人的桃花眼顧盼生輝，帶著幾許嬌嗔。

  南宮清神色淡淡，似完全不為眼前美色所惑，隻是淡淡道：“不知聖女找本王有何事？”

  夜魅染卻朝南宮清靠近了幾步，伸手輕輕勾起南宮清的下巴，語帶輕佻，“難道你們心有所屬的男人，真的不會為其他美色所動？”

  南宮清垂下眼眸，卻是不答反問：“本王隻想知道，聖女何時才能實現自己的諾言？”

  夜魅染無趣地微微一挑柳眉，放開了南宮清，“真沒勁！所幸，我喜歡的男人並不是你……”

  話語一頓，她又幽幽然道：“放心吧，隻要一切按計劃行事，我會讓秦瑤成為真正的絳雪。”

  *****

  床榻上，秦瑤翻來覆去，隻覺額際竟又開始隱隱作痛了。香香那藥的副作用還真不是一般得厲害，當時那陳敬還說，她有可能會失憶，可莫名的，她並沒有失憶，雖不知為何，倒也方便她順水推舟，將計就計。

  隻是這時不時發作的頭痛也著實要人性命，秦瑤心中苦笑了片刻，便捏了捏眉心，翻身下床。

  秦瑤披了件外衣走出了房間，打開門的那一刻，有輕風徐徐吹來，帶來了一陣寒意。

  此刻，天邊已經微露晨光，原來竟快要天亮了。

  秦瑤緊了緊身上的外衣。然而，剛剛走出幾步，她忽然看見晨光下站著一道俊雅出塵的身影，淡淡的晨輝籠罩在他的身上，泛起了一層朦朧的光暈，讓人生出幾分恍惚。

  那道人影，正對著她微笑。

  “殿下？”

  秦瑤意外地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南宮清。

  “絳雪，你忘記了該叫我什麽了？”南宮清輕輕地笑著，那笑容溫柔得仿佛連晨光都失去了顏色。

  秦瑤迎上那雙幽沉不見底的眼眸，卻直接避開了那個稱呼，“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我突然很想見見你，於是就來了。”南宮清雖有些失望，倒也沒再強求，而是走上前，抓起了秦瑤的手，緊緊地握住，“走，陪我看看日出，可好？”

  那樣的溫柔根本讓人無法拒絕。

  更何況，秦瑤也不想拒絕。

  若她沒料錯，那個女人已然等不及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