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直視著她的眼睛，雖然眼神溫柔，但那抹溫柔裏卻藏著幾乎讓人無法捕捉的犀利，“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

  秦瑤搖頭，隨後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忽然猛地推開了那人，大喊：“我不認得你，你走開！走開！“隨後，她死命地往床角裏縮，緊緊地抓著身上的錦被，神色慌張茫然。

  “你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是誰？”

  她驚懼地縮在最角落，渾身都在發抖，眼神更是狂亂。

  “秦……”那人伸出手，想將秦瑤拉回來，但最終卻改了稱呼，“絳雪，你真不認得我了嗎？”

  秦瑤警戒地盯著那個笑得溫柔多情的人，“誰是絳雪？你……又是誰？“

  “你就是絳雪啊。我叫南宮清。”那人微笑著靠近，然後將手又伸出了一些，“你不記得我了麽？過來，來我身邊。我不會傷害你的。”

  “絳雪？南宮清？“秦瑤擰眉低念著這兩個名字，忽然狠狠地抱住了頭，”誰是絳雪？誰又是南宮清？我又是誰？我的頭……好痛……好痛……頭好痛……”

  “絳雪……”恍惚間，秦瑤感覺被南宮清再度抱進懷裏，那溫和的聲音裏帶著某種蠱惑，“絳雪，絳雪，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

  那懷抱太狠太緊，秦瑤幾乎窒息，她困難地喘息著，神色痛楚，“我不認得你……我不是什麽絳雪……”話音未落，黑暗已陣陣侵襲而來，意識將被吞噬的那一刻，她聽見那個人在耳畔溫柔地笑。

  “絳雪，歡迎你回來。”

  *****

  另一邊桃花塢中，原本睡在床榻上的段紫謙猛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深沉如海，平靜得讓人毛骨悚色。

  守在一旁的南宮淩輕挑了下劍眉，語氣帶著三分玩味，“沒想到，你竟如此淡定。不怕你家阿瑤出事？”

  段紫謙緩緩起身，卻是神色淡然地看了南宮淩一眼，“你覺得阿瑤決定的事，我能拒絕得了？”

  南宮淩嘖嘖出聲：“好吧，反正這世間唯一能製住你的人，也唯有秦瑤了。”

  “讓香香和池江玉進來一趟。”

  “你找他們做什麽？”

  段紫謙薄唇一揚，“自然是要他們發揮應有的作用。”

  莫名地，南宮淩隻覺渾身打了一個寒顫。

  這大魔頭心情一不好，就又有人要遭殃了。

  ******

  再度睜開眼來的時候，秦瑤已經感覺不到額際的疼痛了，但渾身酸軟無力，就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戰了一般，現在連指頭都不想動彈一下。

  微側過頭，她看見床頭趴睡著一名男子。

  那張臉依舊溫文俊雅，微合著雙目，神色略顯蒼白疲倦，但那微抿的雙唇卻微微上揚，似乎擒著某種溫柔的笑意。

  那抹溫柔幾乎能化出水來。

  微微失神間，她看見南宮清緩緩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溫柔也隨之溢滿了眼底。

  “絳雪，你醒了嗎？”

  秦瑤怔然看著他，眼中依舊殘留著幾分戒備。

  “不要怕。”南宮清輕聲安撫，“記得我是誰嗎？”

  也許是南宮清臉上的笑容，讓秦瑤莫名安了心，神色中的戒備慢慢退卻，然後遲疑著問：“南宮清？”

  南宮清唇角的笑容再度擴大了幾分，就連俊雅的五官也多添了幾絲柔和，“你記住我的名字了嗎？”

  “嗯。”秦瑤點頭。

  “頭還痛嗎？”聲音依舊溫柔。

  秦瑤搖頭。

  南宮清將她扶了起來，坐好，然後伸手緊緊地握住了秦瑤冰冷的手。

  秦瑤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卻被握得更緊。

  “絳雪，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那一刻，秦瑤從那雙溫柔的眼睛裏捕捉到了一絲深藏的痛楚。

  “我……真的叫絳雪麽？”秦瑤低聲問。

  “嗯。”

  “那為什麽，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因為你受了傷。”南宮清伸出另一隻手，將她額際散落的發絲輕輕地撂起耳後，“所以，你不記得我了。”

  “我們……”秦瑤頓了頓，“我們是什麽關係？”

  “你是我的妻子。”南宮清微笑，“我們很恩愛。彼此深愛著對方。”

  “我不記得了。”秦瑤又神色痛楚地撫住了額際。

  “不要著急。想不起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到了我的身邊……”南宮清忽然將她擁進了懷裏，“隻要你回到我身邊，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我日後會慢慢告訴你，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置身於那具溫暖的懷抱裏，秦瑤卻是不自覺得僵硬了身軀。

  “還不習慣嗎？”南宮清明顯感覺到了秦瑤的不適，輕輕將她放了開來，“不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秦瑤低垂眼眸，“我有些餓了。”

  “好。我去給你煮碗粥。”南宮清給秦瑤拉高了錦被，然後柔聲道，“你乖乖在這裏休息，不要隨處走動，好嗎？”

  “嗯。”

  直到南宮清起身走出房門，秦瑤這才微微抬起了眼眸，眼底還哪有先前的茫然失措，隻有一片清明犀利。

  鎮南王南宮清。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出將計就計，引出來的竟是南宮清？

  可感覺上……眼前這個人又好像不是南宮清……

  *******

  秦瑤是被噩夢醒驚的。

  她不記得究竟夢到了什麽，可從醒來直到現在，心髒還在不住地狂跳，幾乎要跳出胸腔，而且隱隱夾雜著某種疼痛。

  捂著胸口，她微微喘息著，好不容易緩過神，這才發現冷汗早已浸濕了重衫。

  她究竟夢見了什麽？

  腦海裏忽然掠過了一張蒼白虛弱，又略帶幾分孩子氣的臉龐。

  剛才她是夢見了段紫謙嗎？可好像她夢見的段紫謙比現在還要小一些……秦瑤擰眉思索，腦海裏卻依舊一片空白。

  額際上忽然傳來陣陣疼痛，秦瑤索性放棄尋找答案，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秦瑤微微一驚，連忙躺了回去，拉起被子，閉上了眼睛。

  門被推了開來，有人走了進來。

  腳步如常人般緩慢沉重，來人似乎並不會武功。

  不是南宮清？

  秦瑤繼續閉目裝睡。

  “原來還沒醒啊？”

  那道聲音雖輕，但秦瑤還是認了出來。

  是墨羽。

  秦瑤心中掠過疑惑，有點看不懂此時的墨羽。

  感覺墨羽走到床邊停了下來，秦瑤不由放緩了呼吸。

  “少夫人，你真的忘記少爺了嗎？”墨羽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歎息，“殿下說，少爺和老爺都已經死了，為了不讓你傷心，所以，不讓我告訴你實情。其實，你並不是什麽絳雪姑娘……如果被少爺知道了，你忘記了他，他一定會很傷心的。可若是告訴了你實情，你又會傷心的……現在，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聽墨羽的語氣，似乎滿含著苦惱，並不像作假。

  難道墨羽已經忘記了自己被控製時所做的事了？而且為什麽還說段紫謙和段元成都死了？

  沉寂了片刻，秦瑤假裝痛苦地輕吟了一聲。

  “少……呃，不是，絳雪姑娘，你醒了嗎？”

  秦瑤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邊狐疑地看著墨羽，一邊撐坐起來，眼睛裏流露出戒備之色，“你……你是誰？”

  “我是墨羽啊。少夫人，你——”

  “少夫人？”秦瑤眼中疑惑更深。

  “啊，不是不是！”墨羽連連擺手，“我叫錯了，你是絳雪姑娘——“

  秦瑤一臉的莫明所以。

  墨羽不好意地騷了騷發，“因為絳雪姑娘，跟我家少奶奶很像呢。”見秦瑤沒回應，墨羽又看眼秦瑤，輕聲問：“絳雪姑娘，你知道誰是段紫謙麽？”

  “段紫謙？”秦瑤輕搖了搖頭，“不認識。他是誰？我以前認得他麽？“

  “看來是真的不記得了。”墨羽似乎有些失望，”不過，也許不記得也是件好事吧？“話音方落，墨羽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哀傷，“像我，就老記著。每每想起，晚上都傷心得睡不著。”

  “你……“秦瑤遲疑了一下，才問，“你為什麽傷心得睡不著？”

  “因為我失去了我重要的人。”墨羽微垂眼眸，“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那個人死了嗎？”

  “嗯。所有的人都死了。”墨羽眼中的傷痛又深重了幾分，“幸好，我遇到了殿下，被殿下救了回來。”

  “王爺？”

  “哦，就是南宮清啊。”

  秦瑤“哦“了一聲，“看來殿下真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