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紫謙靜靜地站在那裏，微垂著雙眸，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那臉色蒼白得可怕。

  “段少爺，我最終……還是低估了你……”

  秦瑤想笑，但心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哪句話為真？哪句話又為假？”

  “阿瑤……”終於，段紫謙艱難地動了動蒼白的唇，“我……我從未想過欺騙你……”

  隻是，有著很多身不由己。

  “門主在哪？”秦瑤神色冷聲質問，“一年前，是不是你設計了門主？”

  “若我說……是呢？”

  段紫謙突然一把抓住了秦瑤的手。

  她的手很冷，他的手也是泛著透骨的涼。

  “你是不是，要為你們門主報仇？”

  那一瞬間，秦瑤在那雙墨玉般的眼眸裏捕捉到一抹極致的悲涼。

  “你……”

  秦瑤正欲說些什麽，卻見段紫謙忽然身形微微一晃，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血染白衣。

  血鴆之毒最終還是發作了。

  他極力忍著心口仿佛撕裂靈魂般的痛苦，緊緊抓著秦瑤的手，仿佛是用盡了生平最大的力氣。

  “阿瑤，我隻要你……相信我這一次……隻這一次……”

  黑暗終於將他完全吞噬。

  秦瑤伸手接住了段紫謙那具軟倒的身軀，麵色與他同樣慘白。

  他痛的同時，她也在跟著痛。肩頭的蝴蝶印記就像是焚燒起來一般，直接疼進了五髒六腑。

  段紫謙，我該相信你嗎？

  ******

  秦瑤坐在床邊，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微微失了神。

  所幸這次池江玉也在桃花塢，及時將他體內劇毒壓製，才算勉強救回了他一條命。

  她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秘密瞞著自己，她更不願去想，一年前門主失蹤又是否真的與他有關係？

  秦瑤輕輕歎了口氣，心情複雜難辨。

  “阿瑤……”

  耳畔忽然聽到了模糊低喃的囈語聲，秦瑤心頭不由一緊。轉過頭，她就看見段紫謙微攏著雙眉，神情有些痛苦而不安。

  “阿瑤……”

  他的手慌亂著揮舞著，似想抓住些什麽。

  仿佛心有感應一般，他最終還是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神情總算安寧了一些，秦瑤沒有掙脫，隻是神色複雜地拿出方巾，用另一隻手為他擦拭著額際不斷滲出的冷汗。

  他的身上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為什麽他不肯如實告訴她？

  “叩叩叩——”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小瑤。”

  是池江玉。

  “進來吧。”

  池江玉推門走了進來，看了眼段紫謙，“他還沒醒？”

  “沒有。”秦瑤搖頭。

  池江玉輕“嗤”了聲，一臉的不以為然，“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誰讓他騙我們騙得這麽慘？居然還敢冒充門主……”

  秦瑤微抿著唇，沒有回應。

  池江玉走到桌旁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所以，小瑤，你千萬別再被他騙了，這個段紫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沒有一句真話。”

  秦瑤忽然出聲：“江玉，無論如何你都要保住他的命。”

  “為什麽？”

  “因為他的性命關係著霧樓令。”

  還因為她答應了段元成，要保住段紫謙的命。

  但這是她與段元成之間的交易，她目前不能告訴任何人。

  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險。

  “門主現在都不知道是生是死，還要霧樓令做什麽？”池江玉冷嗤了一聲，“我才不要救他……”

  把情敵救活，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就算他眼再瞎，他也能看出小瑤對待段紫謙的不同，或許連小瑤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對段紫謙的容忍與底線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甚至……超過了門主……

  “哎，池江玉，你可不能讓他死了啊！這大魔頭還欠我東西呢，千萬千萬不能讓他死了，否則，我就讓你嚐一嚐百毒的滋味……”

  當那道熟悉的聲音在桃花塢門口響起的時候，池江玉一臉見鬼的表情。

  “香香！你……你怎麽可能……”

  果然，他話音剛落，香香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傾城公子，我們真有緣啊，又見麵了！”

  看著那雙笑得如同月牙兒的眼睛，池江玉隻覺眼前一黑，生無可戀。

  誰能告訴他，他這一生是不是永遠都擺脫不了這個小魔女了？

  ******

  天邊終於再露晨光，清晨明媚的光陽傾灑而下，總算為這寂寥的深秋帶來一絲溫暖。

  段紫謙合衣坐在床榻上，臉色雖比前兩天好上許多，但眼底的神色卻是焦慮不安的，不住地往門口張望。

  阿瑤還是沒有來。

  兩天了，自打他蘇醒之後，就再也沒見過秦瑤，他就仿佛被遺忘在了這個桃花塢裏。

  段紫謙覺得這兩天自己快要鬱瘁而亡了。

  “阿瑤到底去哪裏了？”

  段紫謙收回目光，看向了正坐在一旁悠閑嗑瓜子的香香。

  香香一邊嗑瓜子，一邊含糊地回答，“我哪裏知道啊？你自己招惹了她，現在她不願見你，這不是很正常嘛。不過……”香香故意一頓，“這兩天她好像一直跟池江玉在一起，兩個人也不知道去做什麽了？”

  段紫謙目光頓時一冷，“他們去做什麽了？”

  香香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朝他眨了眨眼，“段少爺，你煩不煩啊。等秦瑤姐姐回來，你問她不就得了？”微頓了頓，香香笑顏如花，“啊，不過我猜他倆可能遊山玩水去了，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看秦瑤姐姐笑得挺開心的。比跟你在一起時開心多了。”

  香香特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話。

  段紫謙臉色微變，這回終於按捺不住了，翻身就欲下床。

  香香連忙起身一把按住他的肩頭，“哎，你不能下床。秦瑤姐姐交代過我，不準你下床半步。你就不怕我告狀？”

  段紫謙眸光閃了閃，還沒開始說話，就被香香打斷。

  “段大少爺，我可隻是奉命行事，你可別把賬算我頭上啊！”香香笑得邪惡萬分，“不過，我告訴你哦，你可不能再惹秦瑤姐姐生氣了！不然你這一輩子都別再想見到他！”

  段紫謙抿唇沉默。

  香香看著段紫謙鬱瘁的臉色，頓時覺得無比解氣。

  “我知道香香你是奉命行事。”段紫謙重新坐回床上，突然朝她揚唇一笑，“本少爺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嗎？”

  香香被他這麽一笑，還真有點頭皮發麻，不由撇撇嘴，“你要是明事理的人，這全天下就沒有不講道理的人了。”

  “香香姑娘，你說什麽明事理啊？”墨羽端著湯藥走了進來，一臉的好奇。

  “沒什麽。”香香立刻退出床塌老遠，重新坐回桌旁嗑瓜子。

  她還是小心些為妙啊！

  “少爺，喝藥啦。少夫人吩咐了這個時辰要給你送藥的。要是她回來你沒喝完，我可是要受罰的。”

  見段紫謙乖乖被墨羽服侍喝藥，香香不由掩唇偷笑。

  看來秦瑤姐姐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為了防止段紫謙作妖，一是讓自己在房間裏看著，二是算好了時辰讓墨羽送藥。

  光這一天，就送了三次藥。

  真是雙管齊下，讓段紫謙想出去都沒門。

  段紫謙喝完了藥，心頭卻是煩躁萬分。

  “墨羽，去看看少夫人回來了沒有。”

  “哦。”墨羽跑了出去，才剛跑到房門口，忽然聽到了穗兒的驚呼聲，“啊，小姐，您怎麽了？”

  段紫謙幾乎是衝出去的。

  然而，當他衝到門口時，臉色卻有些青了。

  秦瑤終於回來了。

  不過，是被人抱回來的。

  抱著她的人，是池江玉。

  秦瑤躺在池江玉的懷裏，有些狼狽。不僅渾身濕漉漉的，而且臉色蒼白，雙目微合，似乎已經昏迷了過去。

  “阿瑤！”段紫謙此時的臉色比昏迷的秦瑤還要難看上三分，他不由分說，一把從池江玉那裏將秦瑤搶了過來，抱在懷裏便衝進了屋裏。

  “墨羽，快叫大夫。”

  “哦。”墨羽正要去找大夫，卻被池江玉喚住。

  “我不是就是大夫嗎？還叫什麽大夫？再說，小瑤沒什麽事了，隻是喝了些水……過會兒應該就會醒了。”說著，他舉步就欲進屋，忽然“嘭”的一聲，房門當竟著他的麵關上了。

  留下池江玉一張臉黑如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