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和段紫謙等人最終還是跟著阿莫來到了鎮南王府。

  床榻前，南宮清麵色蒼白地躺在那裏，奄奄一息，氣若遊絲，仿佛看不到半點生機。

  他肩上的利箭還未拔去，雖剪了箭尾，但箭頭依舊留在身體裏，沒有人敢擅自去拔，因為這一拔若是用力過猛，怕南宮清就此絕了氣息。

  床邊王府的侍女們正在替南宮清不住地清理著箭頭周邊的傷口，隻是那血卻怎麽止也止不住，紗布染紅了一條又一條，換了一條又一條。

  “這一箭傷得極深，若不處理恐怕……”阿莫麵色沉重地道，“段少爺，段少夫人，我是真的迫不得已，才跟你們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我怕我們王爺……熬不過這一關……”

  “大夫怎麽說？”秦瑤站在床邊問。

  “大夫說，要是能喚醒殿下的求生意誌，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要如何喚醒？”

  阿莫正欲回答，忽然昏迷中的南宮清低聲囈語了起來：“絳雪……不要走……絳雪……”

  仿佛是深陷在某個噩夢中，南宮清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痛苦起來，無意識地伸出手似想抓住些什麽。

  段紫謙眸色微凝，拉著秦瑤就欲後退，卻不想還是遲了一步，秦瑤的手被抓了一個正著。

  段紫謙一張俊顏頓時黑了。

  他伸出手，就欲強行掰開南宮清的手，卻見南宮清緩緩睜開了眼睛。

  “絳雪……”他神誌似未完全清醒，但看著秦瑤的眼睛裏仿佛有光輝湧入，“絳雪……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嗎？”

  似是明白了什麽，秦瑤柔聲道：“是，我來看你了，所以你要活下去。”

  秦瑤的話語頓時讓段紫謙周身氣壓驟降，眼底似有風暴開始凝聚，但他並沒有動作，隻是薄唇緊抿，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裏。

  他知道阿瑤已經決定要救南宮清了，而阿瑤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

  “快，讓大夫進來拔箭。”阿莫麵上一喜，趁機讓人把門口候命的大夫給叫了進來。

  “嗤——”

  箭頭終於被順利拔出，鮮血飛濺而出，血染床榻，但南宮清卻像是不知疼痛一般，目光隻是深深鎖住了秦瑤的容顏，嘴角甚至還噙著一抹溫柔的笑。

  “絳雪……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你走了……”

  終於，段紫謙再也忍無可忍，他惡狠狠一把掰開了南宮清的手，絲毫也不理會身後發出的陣陣驚呼聲，將秦瑤強行拖了出去。

  “相公……”

  秦瑤被一路拖行，隻覺手腕上拽著自己的那股力量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折斷了。

  忍著疼痛，秦瑤正欲喚住段紫謙，突然，段紫謙停下了步伐，轉手便扣住了秦瑤的腰身，將她狠狠壓製在了身後的石牆上。

  “秦瑤，為什麽……為什麽你總要惹我生氣……”

  不待秦瑤回應，他低下頭，便噙住秦瑤的紅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這個吻激烈而霸道，夾帶著滔天的憤怒。

  隻有天知道，剛才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壓製住了心底暴走的殺機。

  一個門主還不夠，現在又來一個南宮清……即使南宮清隻是將阿瑤認成了其他女人，但那也不可原諒……

  心中越想越憤怒，越想越絕望，理智幾乎被焚燒殆盡。

  為什麽他總是抓不住他想要的……為什麽所有的人都想著要離他而去……

  深切感受到了段紫謙身上的異常，原本還想推開段紫謙的秦瑤突然間又軟了心。

  她伸出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抱住了段紫謙的腰身，可這一抱，便摸到了滿手的濕冷。

  秦瑤心頭一沉，猛地收回手按住了段紫謙的肩頭。

  月光打在她的手背上，帶出了一片觸目的猩紅。

  “相公，你……”

  “阿瑤，我隻有你了……”此刻，眼前麵色帶著異樣潮紅的少年近乎悲涼絕望地注視著她，“你不能再離開我……”

  秦瑤心頭狠狠一慟，還未及說些什麽，麵前那高大的身影便微微一晃，直接栽倒在了她的懷裏。

  “段紫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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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撩人。淡淡的月輝傾灑而下，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折射出了一層層晶瑩的光芒，如夢似幻。

  小橋，流水，涼亭。

  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冷冰冰的鎮南王府，府內的裝修陳設卻盡顯溫馨寧靜，讓人頗感意外。

  秦瑤站在涼亭中，望著天邊懸掛的明月，心下思緒起伏。

  鎮南王南宮清一直是一個如傳說般的存在。

  他溫文爾雅、光風霽月，琴畫一絕，武功高強。雖居王爺高位，卻從不擺王爺的架子，是無數建康城女子裏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選。

  據說，他曾救過皇帝三次性命，所以深得帝王寵信，顛峰時期，更是手握重兵，掌控懸鏡司，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後來，不知什麽原因，他突然急流湧退，將手中兵權盡數還給了皇帝，成為了一個無實權的閑散的王爺。

  再後來，他時常被派出執行公務，經常不在建康城，很多人都說，是因為南宮清功高震主，這才為皇帝忌憚，但秦瑤卻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

  霧樓掌握著南宮清此生最大的秘密，但因為南宮清目前還沒有什麽威脅或是利用價值，這個秘密也就一直藏在了霧樓的情報中心裏。

  原以為南宮清不過是皇權鬥爭中被犧牲的一枚可憐棋子，如今秦瑤卻也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了。

  在外人眼中，一年前，段紫謙是得了一場重病這才導致性情大變，但今日莫護衛卻直言段紫謙中毒，原來看似閑散的鎮南王爺，也並不是真的閑散。

  秦瑤微微垂下了眼簾，掩去了眼底的異色。

  南宮清已經醒了，還傳訊約他在此見麵。

  她心知定是為了段紫謙身上劇毒之事，便讓穗兒和墨羽留下照顧還在昏迷中的段紫謙，隻身前來赴約。

  即使她不是大夫，也看得出來沒有池江玉在身邊，段紫謙身上的毒已經越來越壓不住了，不然不會屢屢昏倒，這也是她接受了阿莫的提議，前來鎮南王府的主要原因。

  畢竟那個毒聖還不知道究竟什麽時候才會來建康城，而就算他真的來了建康城，誰也說不準，他會不會出手救段紫謙。

  至少，對於眼下的情況來說，南宮清這裏無疑是另一條出路。

  “段少夫人……”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虛弱的輕喚，秦瑤轉過身，便看到阿莫正扶著南宮清朝這裏走來。

  “殿下。”秦瑤微微行禮，“身子可好些？”

  “已好多了，多謝少夫人掛懷。”南宮清在阿莫的攙扶下在石凳上坐了下來，也示意秦瑤坐下，“少夫人請坐。不用居禮。”

  秦瑤跟著坐了下來。

  “阿莫，去弄些小酒小菜來……”南宮清低聲咳嗽著吩咐。

  阿莫擰眉，“可是殿下，您……”

  “無妨。我已無大礙。”南宮清笑了笑，他原本就是個俊雅的人，此時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更襯出了幾分溫潤。

  阿莫無法，隻好領命下去準備吃食。

  秦瑤看了南宮清一眼，“莫護衛說的不錯，殿下傷才剛好一些，不應該飲酒……”

  “那薄酒不過是我備給少夫人的謝禮。”南宮清微笑，“若不是少夫人，我恐怕早就……”話語一頓，南宮清臉上浮現出一抹歉意，“但除了感激，我也要跟少夫人道歉。多有冒犯，還請少夫人見諒。”

  此時，阿莫已帶人將酒菜布好。

  南宮清斟了一杯酒，舉杯向秦瑤，“這一杯，就當我罰我冒犯之罪。”

  言罷，南宮清舉杯飲盡。

  “這一杯，則感謝少夫人相助之恩。”

  又是一杯盡飲。

  “這三杯，還請少夫人替我向段少爺表達一下歉意……是我屬下多有唐突了……”

  第三杯，南宮清又幹脆地一飲而盡。

  秦瑤擰眉，隻覺南宮清的情緒似乎不太對，“殿下大可不必如此，畢竟你身上還有傷……”

  南宮清卻搖了搖頭，看著酒水中倒映的月色，淡淡地道：“我知道，少夫人會跟著阿莫來，是為了段少爺身上的毒，我可以告訴你，他身上所中是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