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感受到某位大少爺的怨氣，策影忍不住挑高了眉，“你確定？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

  這不是把那可憐神醫往火坑裏推嘛？

  段紫謙失了血色的薄唇輕輕一揚，笑意薄涼，讓人頭皮發麻，“不是還有毒聖的高徒跟著嗎？剛好讓他們多磨練磨練……”

  策影摸了摸鼻子，沒再反駁，但心裏還是默默地替池江玉和香香點了一根蠟。

  他知道現在這個大少爺的心情正極度不爽，他還是明哲保身為要。

  隻是這人要是倒黴起來呀，還真是喝口水都會嗆著。此刻正在想方設法逃亡的兩個人肯定想不到，人在逃亡中，還頂不住禍從天上來吧？

  策影正欲轉身離開，卻聽身後那道聲音又陰惻惻地響起：“還有，給鎮南王府的人找點事做！”

  好吧！

  果然招惹了段大少爺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

  清風居的另一角，秦瑤聽完了穗兒的稟報，不由眉心緊擰。

  她怎麽也想不到，池江玉藏身之處會被泄露竟然是門主特意做的，池江玉儼然已成為了眾勢力追捕的對像。

  看來這便是昨夜門主所說的給池江玉的另一道命令。

  “隻是十一的武功不高，他恐怕……”

  雖知門主一定會安排妥當，但秦瑤還是有些擔心。畢竟池江玉武功不行，是霧樓中人眾所周知之事。

  十一一個人如何對付得了這各方或明或暗的勢力？

  “門主還派了香香姑娘跟在池大夫身邊……”

  穗兒想起方才自己見到池江玉的那一幕，心中不禁對可憐的池大夫起了一絲同情。

  她並沒有告訴他們家小姐，池大夫其實是被香香姑娘下毒強迫帶走的。

  香香姑娘外表看起來嬌小可人，甜美柔弱，卻是個十足的暴力狂，對待池大夫更是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池大夫當時不肯走，甚至口口聲聲嚷著這是門主“公報私仇”，故意坑他，要找小姐討公道，揭露門主的“險惡用心”，可惜，香香姑娘完全不給池大夫這個機會。

  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香香竟是門主的人。

  當然，她也被下了封口令，關於門主所謂“公報私仇”這件事，就算是爛在肚子裏也不能說。

  “有香香姑娘在，恐怕還好一些……”秦瑤這才稍稍放下了一顆心，那個香香渾身是毒，二人一醫一毒，各自身懷絕技，想來還能應對。

  “小姐，放心吧，門主一定已經安排妥當了。”穗兒頓了下，臉上又露出了苦惱之色，“隻是池大夫這一走，段少爺怎麽辦？”

  秦瑤心口又是莫名一滯。

  *****

  當秦瑤回到房間之時，床榻上段紫謙還在昏睡著。

  秦瑤走至床榻邊坐下，伸手輕探了探段紫謙的額頭，發現高熱竟然退了不少。

  輕輕吐出一口氣，她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麵的藥湯上，正欲起身，手上卻是一涼，竟被人緊緊地抓住。

  秦瑤詫異地回頭，便對上了一雙幽深如海的墨眸。

  “相公，你……”

  “阿瑤這是又想去哪裏？”段紫謙聲音帶著幾分虛弱，“我剛才醒來就不見你……”

  “我沒想去哪，隻是想著你的藥涼了，想再熱一下……”

  “不需要。”段紫謙閉上了眼睛，“你在這裏陪著我就好。”

  “可是，不吃藥……”

  “那些庸醫的藥吃不吃，無所謂……”段紫謙依舊閉著眼睛，看起來有幾分頹喪落寞，“左右有人就不想我好，我又何必折騰？”

  房梁上，正暗中看好戲的策影差點兒一頭栽下去。

  這大少爺苦肉計是演上癮了吧？

  “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秦瑤不著痕跡地往房梁上看了一眼，神色淡淡，“既然是毒，總會有解毒之法。”

  段紫謙忽然睜開了眼睛，“原來阿瑤這麽在乎我的生死？”

  秦瑤喉間一哽，一時間竟不知怎麽回答。

  “你先放手。”她微微一掙，想要掙脫被段紫謙緊抓的手，卻被抓得更牢。

  “阿瑤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此刻，那雙眼睛裏似是藏著濃烈的火，幾乎要將人的心燒化了。

  秦瑤垂下眼簾，避開了那道幾乎讓人無法承受的視線。

  “我當然在乎相公的生死，畢竟……我們現在還是合作關係。”

  如果說前半句讓段紫謙心如浸蜜，後半句便是直接凍若冰霜。

  “合作關係？”段紫謙眼底似有風暴凝結，他慢慢放開了秦瑤的手，冷笑，“那阿瑤能不能告訴我，阿瑤你和鎮南王又是什麽關係？”

  “相公似乎誤會了什麽……”秦瑤直視著段紫謙的眼睛，“我與鎮南王不過是一麵之緣，談不上有什麽深切關係。更何況，相公，你很應該清楚，你我之間並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有些事，並無深究的必要。”

  段紫謙俊顏一黑，這是在說他逾越了嗎？

  房梁上，策影劍眉一挑。

  完了，這回某人真要氣死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啊！

  策影還沒腹誹完，就見秦瑤已經起身。

  “相公好好休息吧，我還是先把你的藥熱一下喝比較好。”

  也不等段紫謙回答，秦瑤端起桌上的湯藥就走。

  隻是臨到門口時，掌間一翻，一枚銀針悄無聲息地朝房梁上疾射而去。

  策影神色一凜，險險接住了銀針。

  好一個秦瑤，他居然被發現了。

  *****

  秦瑤站在清冷的院落裏，麵上雖淡定如風，但心底卻不平靜。

  她知道自己的心亂了。

  在段紫謙問出她是否乎他的生死時，那一刻，她心底的答案是——在乎。

  而這個在乎，並不是建立在彼此的合作關係上，而是她真的在乎。

  段紫謙失蹤時，她擔憂過。

  段紫謙受傷時，她心疼過。

  當門主試探她，說要殺死段紫謙時，她緊張過。

  她的情緒也總被段紫謙牽引……她知道，這不是她應該犯的錯誤。

  她並不是真正的秦家大小姐，她是霧樓玄色司的首使，可她卻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她對段紫謙太過在乎，一度超過了當年她對門主的那種莫名情愫。

  她無法解釋為什麽短短時日之內，她竟會對段紫謙產生這樣大的情緒反應？就好像……其實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一般……這種感覺就有點兒像當年她收養小白時的情景。

  她身為霧樓中的一員，明知豢養寵物是禁忌，但她還是忍不住那麽做了。

  她對兔子完全沒有抵抗力，那是一種出於本能地親近，仿佛很久以前，她曾養過很多很多兔子，而那時，她的身邊……

  驀地，眉心傳來一陣劇痛，秦瑤不禁伸手按住了額頭。

  這莫名的頭疼竟讓她沒由來得心慌……思緒也在這一瞬間亂成了一團。

  身後，突然有氣息靠近，秦瑤放下手，斂了心神。

  “閣下究竟是誰？”

  秦瑤轉身，對上了策影那張戴著半邊黑色麵具的臉。

  “策影。”策影慢條斯理地自報家門。

  秦瑤心神一震，她沒想到會是策影。

  隻要是霧樓中人都知道，策影可以說是門主身邊的暗衛護法，他從不出現在人前，也無人知曉其樣貌性別，隻知策影與門主素來形影不離。而策影的職權甚至與霧樓兩大長老相當。

  “原來是策影護法。屬下羽一……”

  秦瑤正欲行禮，卻被策影一把攔住。

  開玩笑，這要是被大魔頭知道秦瑤給自己下跪行禮，他隻怕要被扒皮拆骨。

  “羽一首使，非常時期，我們就不要搞這麽多虛禮了。我不過是奉門主密令，在此保護你和段紫謙罷了。”

  “那門主……”

  “門主沒事，你無需擔憂。”

  秦瑤微鬆了一口氣，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策影護法，段紫謙所中之毒，可有法解？”

  策影眼底閃過一絲憂色，“如今他身上之毒不過是被羽十一壓製著，要徹底解毒，恐怕隻有找毒聖看看有沒有辦法了？”

  “毒聖？”秦瑤擰眉，“毒聖前輩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想找其下落隻怕不易……”

  “不用著急，門主已經找到他了，而且……”策影一頓，神色古怪地清了清嗓子，“而且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會到建康城了。”

  自家徒弟做出了那種“有辱門風”的事，素來好麵子的毒聖還不暴跳如雷地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