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漫漫，秦瑤和段紫謙迅速往湖底沉去。

  原本閉氣放任自己往下沉的秦瑤發現段紫謙正迅速地往湖底墜落，根本毫無求生反應。

  秦瑤心頭微驚，頓時再也顧不上其他，快速往段紫謙方向遊了過去。

  終於，她抱住了他冰冷而毫無溫度的身軀，拽著他奮力往岸邊遊去。

  身邊的人顯然已昏迷了過去，氣息微弱，生命危在旦夕。

  秦瑤心頭陡然一沉，想也不想便吻上段紫謙的雙唇，將內力渡了過去。

  那冰涼而柔軟的觸感，讓秦瑤心口莫名一悸，卻又極力地強壓了下去。

  是她猜錯了嗎？

  段紫謙根本就不會武功。

  若他會武，以他怕水的特性，定會在落水的前一刻以武功逃生。

  那是求生的本能。

  可那時，他的第一反應卻是救她。

  秦瑤神色複雜。

  其實剛才段紫謙不顧一切撲過來拉她的時候，她是動容的。

  她知道有暈水症的人是有多麽得怕水，可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為了救她，竟然那麽得毫不猶豫。

  感覺段紫謙的氣息稍稍強了一些，秦瑤這才放開了唇，並鎮定下心神，一邊拽著段紫謙，一邊往湖邊遊去。

  湖岸邊，聽到動靜的墨羽早已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和秦瑤一起將段紫謙拽上了岸。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少爺你可別嚇我啊……”

  墨羽嚇得臉都白了。

  秦瑤發現躺在地上的段紫謙連呼吸都停滯了，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按壓他的胸腹，緊急做施救措施。

  一下，兩下，三下。

  秦瑤咬牙死命按壓著段紫謙的胸腹。

  段紫謙，你絕不能死了。

  這一刻，她並沒發現自己的手腳也跟著發涼。

  “咳——”

  一聲嗆咳，躺在地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少爺！”墨羽喜極而泣。

  段紫謙又嗆咳了好幾聲，嗆出好幾口水，這才終於恢複了呼吸，隻是麵色依舊蒼白。

  秦瑤頓時鬆了一口氣，低聲輕喚：“相公，相公……”

  段紫謙緩緩睜眼，“小兔子，你……你沒事吧？”

  這一句，讓秦瑤心頭微微一慟。

  她沒想到，他一醒來，記掛的竟然是她？

  秦瑤心下如同五味雜陳。

  看著麵前虛弱不已的段紫謙，秦瑤澀然道：“我沒事。你覺得怎麽樣？”

  那艱澀的語氣，似得觸動了段紫謙的心弦，他緩緩伸手輕撫上秦瑤的臉頰，虛弱地笑：“你可別又哭了……真成兔子了……”

  話音未落，黑暗已將他完全吞噬，那隻拭淚的手也跟著無力垂落……

  *******

  段府清風居

  床榻上，段紫謙昏迷不醒，池江玉正為他診脈施針。

  墨羽則在坐在一旁直抹眼淚。

  感受到秦瑤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段紫謙，池江玉原本施針的手不由微微一頓。

  這一趟出行，小瑤和段紫謙究竟發生了什麽？

  眼見池江玉停下動作，秦瑤擔心地問：“池大夫，我相公怎麽樣了？”

  池江玉一邊拔出銀針，一邊道：“少夫人不用擔心。段少爺就是嗆了一些水。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話落，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秦瑤一眼，心底卻有些抑鬱。

  小瑤會不會太關心這個段紫謙了？

  旁邊墨羽抹著淚，語聲哽咽：“怎麽可能是休息兩天就……”

  心情本就不太好的池江玉俊顏陡然一沉：“墨羽，你這是在質疑本醫仙的醫術？”

  殺氣襲來，墨羽又慫了。

  他怎麽能忘記了呢？

  池大夫最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醫術了。

  “我……我沒有……池大夫，我不是那個意思。”墨羽期期艾艾地回答。

  池江玉卻依舊殺氣騰騰，“那你什麽意思？”

  墨羽嚇得麵色蒼白，“我……”

  秦瑤連忙拉住了池江玉，“池大夫，墨羽也是無心之失，他不過是擔心相公……你就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了。”

  池江玉哼了一聲，“我去給他開藥。”

  看在小瑤的麵子，他就放這小書僮一馬。

  池江玉大步離開。

  秦瑤卻是注視著池江玉遠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麽看都覺得剛才十一是在借題發揮。

  床榻邊，墨羽正細心地替段紫謙擦著額頭的冷汗，眼底擔憂未散。

  秦瑤不由輕歎了一聲，“墨羽，你先下去休息吧，相公這裏有我照顧就好。你身上也還濕著呢，快去換了。”

  “好。那就麻煩少夫人了。”

  “快去吧。”

  墨羽轉身，臨走之前，卻又轉回頭看了秦瑤一眼，猶豫了一下，“少夫人，以後還是少帶少爺去水邊玩吧。”

  秦瑤一愣，還未及說什麽，墨羽便擦著眼淚出去了。

  秦瑤轉回頭，看了眼沉睡中的段紫謙，低喃自語：“其實你這小書僮倒是待你不錯……”

  ****

  當秦瑤走出裏屋的時候，穗兒已經在外候著的。

  見秦瑤出來，穗兒連忙迎了上去。

  “小姐，姑爺他……”

  “沒什麽大礙。”

  穗兒猶豫了片刻，“那小姐可試出什麽？”

  秦瑤眸光一黯，“或許是我猜錯了。人在生死攸關之際，求生是本能。若他會武，不可能讓自己淪落如此境地。”

  穗兒點頭：“那我們就先排除他……”

  秦瑤下意識摸了摸右肩上的蝴蝶印記。

  他的身上究竟還藏著什麽秘密？

  “小姐，你怎麽了？”穗兒察覺到秦瑤的失神，不禁擔心地問。

  秦瑤拉回了神思，“沒事。”

  “對了，小姐，池大夫他正在落塵居等你。”穗兒臉上寫著擔心，“我感覺剛才池大夫的情緒好像不太對勁。小姐，你可以好好跟他說說。”

  “嗯。”秦瑤點頭。

  ******

  秦瑤施展輕功一路疾行，很輕易地就避過了那些守夜的護衛家丁。

  幾個起落，她來到了一處別致的院落。

  這裏是落塵居，是段家專門用來招待賓客的。

  池江玉就是住在這個院落裏。

  此時，天際隻有一彎月勾兒掛在黑幕之上，四周零星散落著幾顆殘星，夜色顯得有些淒清寂寥。

  池江玉並沒有睡，他就坐在走道旁的長椅上，靠著欄杆，出神地遙望著夜空，月光在他身後投射出斑駁的影子，竟意外多出了幾分落寞孤寂。

  秦瑤還記得在霧樓第一次見到池江玉時的情景。

  她曾經把池江玉當成了一名女子，氣得池江玉要在她麵前脫衣證明自己的性別……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再後來，池江玉便入了玄色司，成為她麾下一員。

  池江玉的醫術驚絕天下，但武功卻不行，所幸那一身輕功足以保命。

  他的醫術曾多次救她與生死劫難，而她也多次救他於絕境，他們之間早已是超越了原本的上司與下屬的關係，是曆經患難生死的同伴戰友。

  隻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感情有些開始變質了。

  他看的眼神漸漸變得不一樣。

  她極力躲避。

  而他卻極力地想要追上她，想與她並肩而立。

  即使他知道，她早已心有所屬。

  “十一。”

  秦瑤出現在了池江玉身後，低聲輕喚。

  呆呆出神的池江玉看到秦瑤頓時露出了一臉喜色，“小瑤，你終於來了。”

  “何事？”秦瑤神色淡淡地問。

  池江玉哀怨地看了秦瑤一眼，“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了？”

  秦瑤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不給人任何希望，才不會讓對方絕望。

  她不想給十一造成任何傷害。

  所謂當斷則斷，長痛不如短痛。

  池江玉一個飛身，將秦瑤攔住，“小瑤，你好狠的心。”

  “十一，你應該清楚我們來這裏的目的。”

  池江玉直直注視著秦瑤的眼睛，“那你今天試探出段紫謙什麽了嗎？”

  秦瑤回避了池江玉的探究，“他應該隻是一個普通人。”

  池江玉卻是輕哼了一聲，“人不可貌相，小瑤，你可別被那個大少爺給騙了。”

  秦瑤擰眉，“十一，你好像對段紫謙很有成見。”

  “怎麽？我說他兩句你心疼了？”

  秦瑤緊緊盯著池江玉，“十一，若你無法勝任這個任務，我可以找人替換你……”

  池江玉麵色微變，“哎，別，我……我就是開個玩笑！小瑤，你可別當真！”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我來這裏究竟有什麽事？”

  池江玉握了握手心，“我……我打算今夜再一探東廂閣。”

  秦瑤堅決拒絕，“不行。”

  “為什麽？”

  “十一，不管東廂閣裏有什麽，你都不準插手。你的任務，隻是保住段紫謙的命。”

  “可是……”

  秦瑤沉下臉，“沒有可是，十一，這是命令。”

  池江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秦瑤輕拍了拍池江玉的肩，轉身離開。

  池江玉看著秦瑤遠走的背影，輕歎了口氣，然後從袖中暗袋取出了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