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夫人接過，打開布包，果然看到了裏麵沾血的元帕，眸色微微一涼。

  “沒想到他們竟然真圓房了。”玉娟歎息。

  畢竟當初那大少爺可是打死也不肯成親的，誰知剛一成親，二人就洞了房，這件事倒是出乎了她們的意料之外。

  茹夫人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裏元帕，輕笑，“圓房？那可不見的，要在一塊元帕上沾血還不容易？”

  “夫人這是還在懷疑秦瑤？”

  “秦家這個半路千金啊，可不簡單。誰知道在回秦家之前是幹什麽的？縱使查探之下似乎是幹淨的，但誰也說不準這裏頭是不是藏著什麽蹊蹺？”

  玉娟一臉的狐疑，“那以老爺平時那麽謹慎的性子，怎麽可能會娶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兒媳進門？”

  茹夫人手上一頓，“你以為老爺想要這個秦瑤進門？還不是因為段家迫切需要這一場聯姻。”話落，她將手中元帕隨手一扔，冷笑，“誰讓現在的段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玉娟愣了片刻，“那秦瑤……”

  茹夫人伸手朝自己新塗好的指甲輕吹了口氣，語氣冰冷得毫無溫度，“礙事的人，除去就好了。”

  ******

  段府後花園裏，池江玉獨自一人走在花園小道，臉色鐵青無比。

  沒想到他堂堂醫仙竟會栽在了一個女人手裏？然而讓他更憋屈的是，他連那個女人的樣子都沒看到！

  現在小瑤和段紫謙那臭小子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都是那個臭丫頭壞了他的事！

  池江玉正自腹誹著，沒提防斜旁裏一個小丫鬟神色惶急地跑了出來，一頭便撞進了自己的懷裏。

  池江玉被撞得一個踉蹌，堪堪穩住身形，“我今天是不是跟女人犯衝？”

  “對不起，對不起，池大夫，我不是故意的……”

  小丫鬟一邊道歉，一邊低著頭從池江玉懷裏退了開來，而後轉身倉皇離開了，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

  池江玉微微眯起了眼。

  直到小丫鬟的身影遠去，他左手這才微微一番，掌心之上赫然已多出了一個紙團。

  *****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不遠處，是一片偌大的湖水，放眼望去，碧波萬頃，幾乎與天幕融為一色。有微風徐徐吹拂而來，帶來了陣陣潮濕而混著泥土清香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少爺，少夫人，到了。”

  墨羽收緊韁繩，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前麵不遠處的那一大片湖麵上。

  這個地方對少爺來說，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吧？

  墨羽眼底劃過了一絲憂色。

  車簾微微掀開，段紫謙扶著秦瑤也下了馬車，一抬首，就看到麵前那一片平靜清澈的湖麵，麵上微微蒼白了兩分。

  “幽鏡湖？”段紫謙擰眉。

  “是啊，幽鏡湖，相公，你看這裏風景很美吧？”秦瑤卻是一臉的期待。

  段紫謙撇了撇嘴角：“一般。”

  秦瑤看了段紫謙一眼，“相公不喜歡嗎？”言罷，她似是愧疚地垂下頭，“我一直很喜歡幽鏡湖，我還以為……如果相公不喜歡的話，我們就換一個地方吧。”

  段紫謙瞪了她一眼，“我說不好了嗎？走吧，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段紫謙牽著秦瑤就欲往前走，身後墨羽卻不安地喚了一聲：“少爺，那邊可都是……”

  “多嘴。你就在這邊呆著，幫我們看馬車。”段紫謙回頭狠狠瞪了墨羽一眼，以示警告。

  墨羽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怎麽了？”秦瑤不解地問。

  段紫謙挑眉，“沒事。墨羽就是喜歡瞎操心。我們走。”

  段紫謙帶著秦瑤朝幽鏡湖走去，他並沒看到，秦瑤怯弱的眼底劃過了一絲淡淡的幽光。

  ******

  湖邊輕風吹拂，波光粼粼。

  秦瑤走在湖邊，神色愜意，反倒是她身邊的段紫謙麵色顯得有些蒼白，腳步也略顯虛浮緩慢。

  秦瑤似是沒注意到段紫謙的異樣，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眼前的美景之中，“這地方是不是很美？”

  段紫謙極力忍著暈眩，“要真這麽喜歡，以後你想來就常來。”

  秦瑤轉頭看了段紫謙一眼，見他麵色蒼白，不由語帶關切地問：“相公，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舒服嗎？”

  段紫謙目光閃爍，卻正色回答秦瑤：“沒有。”

  秦瑤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他有暈水症。

  這一次，她是故意帶他來這幽鏡湖。

  隻為了一探究竟。

  段府之中藏龍臥虎，先不提段元成，就連段紫謙隻怕也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簡單。更何況，段紫謙的血似與自己身上的胎記有些關係？

  這世上會偽裝的人太多了。

  她不得不防。

  二人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秦瑤看到湖邊停著一艘畫舫，眼前不由一亮，露出興奮的神色：“相公，我們去坐畫舫吧？”

  段紫謙麵色卻有些變了：“畫舫？”

  “對啊，家裏從來不讓我單獨坐畫舫，每次都跟著一大堆人，一點兒都不好玩兒，不如我們兩個人上去吧。”

  段紫謙猶豫了一下，“那要有個萬一……”

  話音未落，便被秦瑤打斷：“真的有萬一，相公可以保護我啊。相公會遊水對吧？”

  段紫謙咬了咬牙：“會。你相公我當然什麽都會了。”

  秦瑤神色越發興奮，“既然這樣，相公，我們就快上船吧，不然天都要黑了……”

  段紫謙聞言，不禁抬頭看了看頭頂，那裏天光明媚，晴空萬裏。

  “離天黑……還早吧？”

  “不早了，走……”

  不待段紫謙回答，秦瑤強行拖著段紫謙就往畫舫走去。

  這個時候倒是力氣大得很哪？

  目光輕掃過秦瑤略帶興奮的臉龐，段紫謙嘴角微微一抽。

  忽然間他莫名地感覺……有些忐忑……

  ******

  畫舫在湖中緩緩行駛。

  天氣宜人，風景優美，佳人美酒相伴，對一般人來說，可謂不亦樂乎，但對段紫謙來說，每時每刻都像在受罪。

  畫舫上秦瑤正一臉愜意地欣賞著風景，而她身旁的段紫謙卻隻能不著痕跡地扶著船杆，才算勉強站穩了身子。

  秦瑤轉頭看向段紫謙，微笑：“相公，你沒事吧？”

  段紫謙強撐起精神，極力地表現著自己的無恙，“沒事。我能有什麽事兒？小兔子，你玩你的去！”

  “相公，你要不要來船頭？這裏風景很好。”

  段紫謙靠著船杆，目光中似透著幾分幽怨，“你看吧，這風景沒什麽好看的。我就在這裏。”

  秦瑤“哦”了一聲，狀似有些失意。

  “那我自己看吧。”

  轉過身的那一刻，她不著痕跡地與船尾正在撐船的船夫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往前走了兩步，她走至船頭迎風而立，眺望著湖麵。

  段紫謙眼底劃過了一絲緊張之色，“小兔子，你可別掉下去了。”

  他試圖往前走兩步，但劇烈的暈眩感又迫得他不得不靠回船杆。

  秦瑤回過頭，朝他微微一笑，“相公，放心吧，我沒事。”

  天光明媚，眼前那柔美的笑容在這一刻仿佛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段紫謙眸色隨之一暗，一時間似是癡了般呆立在那裏，神色恍惚起來……

  突然，船身劇烈晃蕩起來。

  船頭秦瑤發出了一聲驚呼，便直接往湖麵栽了下去。

  “阿瑤……”

  段紫謙麵色驟變，想也不想就朝秦瑤撲了過去。

  他的手剛剛堪堪抓住她的手，卻被那巨大的下墜力量給直接拉了下去。

  “嘭！嘭！”

  水花四濺，兩個人一齊掉入了湖水之中。

  當冰冷的湖水迅速沒過頭頂，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尋找先他一步落水的身影。

  前方不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往水底緩緩下沉。

  “阿瑤……”

  他極力地想靠近她，卻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冰冷的窒息感隨之而來，也打開了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

  這一刻，秦瑤那緩緩下沉的身影與昔年另一道身影重疊，埋藏在心底的傷口再度被血淋淋地挖開。

  他救不了她，如同當年他救不了那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