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秦瑤感受了一道灼熱專注的目光。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卻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漂亮的眼眸。

  一瞬間，秦瑤清醒了過來，藏起眼中的銳利，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動了一分，“相……相公，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段紫謙見她那一副畏懼的小模樣，忍不住又開始嫌棄，“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睡，一整夜都沒睡好……”話落，他忽然微微擰眉，嚐試著活動了一下筋骨，“怎麽感覺全身骨頭都在痛……”

  秦瑤繼續往旁邊挪，小聲道：“那今夜我打地鋪好了……”

  段紫謙瞪了她一眼：“你什麽意思？說得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秦瑤連連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但相公不是說不習慣嗎？我……”

  “算了算了，不就是多一個人，多睡兩天就習慣了。”段紫謙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完卻又覺得不太對，連忙補了一句，“你別以為我是遷就你，我就是不想落人口實，說欺負你一個弱質女流……”

  秦瑤垂下眼簾，“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咦？昨夜我究竟是怎麽睡著的？我怎麽想不起來了？”段紫謙一臉的疑惑。

  秦瑤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相公……喝醉了……”

  段紫謙擰眉：“喝醉了？”

  秦瑤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羞紅了臉，繼續往床邊挪，”後來，我讓穗兒進來，一起把相公……把相公搬到了床上……”

  段紫謙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提醒，“你再挪就掉床底下去了。”

  秦瑤怔住，往床邊瞄了一眼。

  果然，自己演戲還得太過了，差一點就真摔下去了。

  這一分神，突然，她的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段紫謙抓著她的手，臉上的嫌棄卻是毫不掩飾，“跑什麽呀？我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能吃了你不成？”

  秦瑤裝作嬌羞驚慌地想要掙脫，卻反被段紫謙一把拽到了懷裏。

  一陣天旋地轉，等秦瑤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被他壓在了身下。

  身體在瞬間僵硬，她緊握住了拳頭，才控製住了將人踹飛出去的衝動。

  “相公……”她看向段紫謙的眼裏流露出了一絲不安。

  “你怎麽這麽容易臉紅呢？就你這膽小的模樣，跟隻兔子似的，是怎麽活到今天的？”段紫謙伸手輕撫上秦瑤泛著紅暈的臉頰，一臉的打趣。

  秦瑤眼眶泛紅，“我……我……”

  “你又哭什麽？我又沒欺負你！”段紫謙挫敗不已。

  秦瑤小聲地瞅了他一眼，“你很……很重。”

  段紫謙看了她一眼，起身，下床，然後扔下一句：“我看以後我就叫你小兔子得了。”

  真是一隻名副其實的兔子！

  比他養的那些肥兔子還像兔子！

  見段紫謙走向一旁，秦瑤神色卻微微恍惚了一下。

  記憶裏，似乎有什麽人也這樣叫過某個人……額頭隱隱作痛，秦瑤不由伸手輕捏了捏眉心。

  此刻床邊，站在那裏等了半天，也沒見秦瑤過來幫他穿衣服的段紫謙，不禁回頭又喊了一聲：“你怎麽還不過來替我更衣？”

  秦瑤回過神，“哦”了一聲，一臉順從地下床拿了段紫謙的外衫，替段紫謙穿衣。

  動作小心而謹慎，隻是臉上沒什麽笑容。

  段紫謙低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不樂意伺候本少爺啊？”

  秦瑤抬頭朝段紫謙微微露出笑容，“伺候相公，是我應該做的。”

  段紫謙聞言卻突然間沉了臉：“也就是說，我如果不是你相公的話，你根本就不待見我了？”

  秦瑤整理腰帶的手忍不住微微一握。

  說翻臉就翻臉，這大少爺還真是難伺候。

  秦瑤心裏雖然腹誹著，臉上卻是揚起怯懦不安的神色，甚至微紅了眼眶，“相公，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段紫謙撇嘴，“真不禁嚇！本少爺不過開開玩笑，你就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娘說，要以夫為綱。”

  段紫謙勾唇：“哦？以夫為綱？那就是我說東，你就絕不往西了？”

  秦瑤垂眸，似是默認，卻掩住了眼底那一片冷色。

  “相公，好了。”替段紫謙整理好衣物，秦瑤直起身。

  段紫謙滿意地上下打了自己一眼，“還不錯。比墨羽那小子好多了。”

  “相公平時不用待女？”

  秦瑤頗感意外地看了段紫謙一眼。

  段紫謙揮揮手，“那些女人煩人得很，我才不想用。難道你沒看見啊？我屋子裏可是一個侍女都沒有！”

  秦瑤怔住。

  *****

  鎮南王府

  南宮嘉怒氣衝衝地衝出了王府大門，卻被一襲白衣翩然的南宮清攔住了去路。

  “嘉兒，你站住！”

  南宮嘉不由頓住步伐，一臉的怒意地瞪著麵前的南宮清，“怎麽？王兄還想把我再打暈一次？”

  “現在段紫謙已經成親了，你還去段家做什麽？”

  南宮嘉聞言紅了雙眸，負氣道：“我、我去恭喜紫謙哥哥新婚之喜，不行嗎？”

  南宮清輕歎了口氣：“嘉兒，你別任性了。”

  那一瞬間，南宮嘉隻覺有什麽東西哽在了喉間：“王兄，我不甘心！我就是想看看那個姓秦的賤人長得什麽模樣，配不配得上我紫謙哥哥……“

  南宮清微沉下臉，“嘉兒！你身為安寧郡主，卻滿口市井婦人的汙言穢語，傳揚出去，丟的是皇家的臉麵……”

  南宮嘉噤了聲，卻是死死握住了雙手。

  她的紫謙哥哥都被人給搶走了，她還怕丟什麽臉麵？

  南宮清眼見她那一副執迷不悟的模樣，不由伸手輕捏了捏眉心，“罷了，既然你這麽想見段紫謙，我就讓你見他一見，也好讓你徹底死了心。”

  南宮嘉驚喜地抬頭。

  ******

  清晨的天光從窗外投射而入，帶來了淡淡的暖意，也在收拾床鋪的秦瑤身上渡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房間的另一角，段紫謙像大爺似得斜靠著金絲楠木躺椅，一邊悠哉悠哉地吃著瓜果，一邊看著秦瑤收拾，忙東忙西。

  秦瑤無視了他的存在，眼觀鼻，鼻觀心，一心一意讓自己進入段家少夫人的角色。

  因為這個任性又孩子氣的大少爺，真的很容易勾起她的怒火。

  她在血雨腥風裏打滾了這麽久，多年來，已很少有人能引發她的情緒波動了。

  除了那個人……就隻有眼前這個段大少爺了。

  每每看到他那囂張任性的模樣，她都很想打他。

  可偏偏，她還要保持微笑。

  又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清心咒，秦瑤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整理收拾房間，忽然，她手上動作一頓，目光落在了床榻上鋪著的那一方元帕上。

  見她老半天沒動靜，段紫謙不由湊了過來，“你在看什麽呢？在床邊都發呆老半天了。”段紫謙的目光也隨之落在那方元帕上，一臉的驚奇，“這是什麽？”

  秦瑤抬頭看了段紫謙一眼，小心翼翼地問：“相公不知道這是什麽？”

  段紫謙白了她一眼，“我怎麽知道？莫名其妙放一塊白帕子在床上，難道是為了好看？”

  秦瑤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我娘說，按婚俗習慣，新婚第二天，這塊元帕必須見血。”

  段紫謙睜大了眼睛，“不是吧？誰定的破規矩？”

  秦瑤垂眸：“我娘說的……”

  沒想到這個傳聞中頑劣不堪的段家少爺竟然連元帕的作用都不知道？

  段紫謙正盯著那塊元帕皺眉，就聽秦瑤問道：“相公，我們屋子裏可有刀子一類的利物？”

  段紫謙嚇了一跳，甚至戒備地往後退了兩步，“你你……你想幹嗎？不會是想謀殺親夫吧？”

  還以為這大少爺天不怕地不怕呢！

  見他那副模樣，秦瑤掩去了眼底的笑意，一本正經地道：“自然是要有用的。”

  段紫謙皺眉思索了半天，跑到櫃子前，從裏麵翻了一個錦盒出來，然後遞給秦瑤。

  “這個行不行？”

  段紫謙說著打開了錦盒，隻見錦盒裏躺著一把約七寸的匕首，刀柄為深色的硬木，刀鞘是銀色的，雕著雙龍戲珠的圖案，華貴而精致。

  好漂亮的匕首。

  秦瑤眼底劃過一絲驚豔，卻又不著痕跡地掩了過去。

  她假裝猶豫了一下，便顫巍巍地伸手拿起了那把匕首。

  深吸了一口氣，她似是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氣，“叮”的一聲，拔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