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把褚懷霜嚇了一大跳，然而不等她開口，掌門先笑嗬嗬地問：“素心啊，你突然說人家小姑娘是妖，究竟從哪看出來的啊？”

  白狼夫人不急著答，另一隻手一抬，三重隔絕屏障頓時將待客殿封起來。

  “這不是看的，是嗅。”白狼夫人朝向她道，“莫忘了，我是白狼族，嗅覺比你這人族靈敏得多。傾卓身上有淡淡的腥味，若我沒猜錯，她應是水族的妖。”

  褚懷霜感到背上淌下冷汗，正要上前隱瞞小道侶的身份，忽見遊傾卓點了點頭，笑道：“白狼大人明察秋毫，傾卓的確是妖，本體是一尾紅鯉。”

  她說話時，被白狼夫人搭著的手上開始生出鱗片，手臂上漸漸地又長出赤色魚鰭，妖息也跟著籠罩在她體表。

  掌門驚了驚，放出靈識一探，點頭承認：“果然是紅鯉妖的氣息！”

  目睹變故的褚懷霜已經徹底傻眼了，愣愣地看著白狼夫人揉了揉小道侶的頭發，“煉氣後期，小小年紀倒頗有天賦，是不是快築基了？這幾日切記和你師父待在一起，莫要在仙門內亂走，記住了麽？”

  “傾卓記住了。”遊傾卓收了鱗片和魚鰭，向她鞠了一躬，旋即為難道，“隻是……傾卓如今還沒有參加試煉大比和納新大典，也可以叫懷霜‘師父’嗎？”

  白狼夫人瞧了褚懷霜一眼，點頭，“難得見絨絨對什麽人上心，她既然允許你喚一聲‘懷霜’，以後自然也會收你為徒，願叫什麽則由你們自己商量，與是否參加過大比和大典無關。”

  繼而對褚懷霜道：“絨絨，帶傾卓去你寢殿住下罷，莫要怠慢人家。”

  -

  帶小道侶離開掌門大殿後，褚懷霜看著天上明月，感覺自己方才做了個極其不真實的夢。

  她沒想到遊傾卓居然能瞞過兩位娘親，還能將赤龍族的妖息與特征變為紅鯉族。

  小道侶真是……既給她驚嚇，又給她驚喜啊！

  因著天色已晚，走山路小徑不安全，褚懷霜便走大路返回丹宗，遊傾卓則跟在她身後。

  “傾卓，你方才不怕麽？”路上，她忍不住問。

  “不怕呀。”遊傾卓搖頭，聲音含笑，“有師父在，我不會怕的。”

  這聲“師父”，好似貓兒的爪子一樣，在褚懷霜心裏輕輕撓了一下，讓她回想起上一世還跟在自己身邊做徒弟的小道侶，一時鼻子發酸，有些想哭。

  “師父？”遊傾卓又喚了一聲，接著連續喃喃幾聲“師父”，沒聽到褚懷霜應自己，忙住了口，快步跟上去，麵露擔心地看向她，“懷霜是不喜歡這個稱呼嗎？若是不喜歡，以後我還叫你‘懷霜’。”

  “……不，你就喚我師父罷。”褚懷霜回過神，笑著去牽她的手，“我喜歡的。”

  “好的，師父。”遊傾卓點頭，與她先是勾了勾手指，而後相扣。

  走了一段路，聽見小道侶腹中傳來異響，褚懷霜道：“忍一忍饑，我先帶你回寢殿築基，待築基完，再給你弄吃食。”

  遊傾卓乖乖地應下：“我聽師父的。”

  -

  與此同時，掌門大殿內。

  “趁屏障還沒散，你說吧，素心。”

  坐回雕琢精致的紫檀木椅上，掌門抄著手，好奇地問：“瞧你剛才的眼神，那孩子肯定不是紅鯉妖，你覺得她究竟是什麽？”

  白狼夫人沉默片刻，與她傳音道：“她應是赤龍妖。”

  掌門的表情僵在臉上。她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

  “怎麽？”見狀，白狼夫人柳眉一挑，“阿菡莫非打算說我對傷臂太過執念，成天想著赤龍族的‘毓苓血’，見誰都是赤龍妖？”

  掌門唔了一聲，托著下巴認真道：“我倒是真想這麽說……”

  她想了想，“先讓絨絨養著看吧，反正這孩子是絨絨的命定道侶，以後也要留在咱們仙門的。”

  白狼夫人沉吟片刻，搖頭。

  “未必。赤龍族十餘年前鬧出分歧，宗、分兩家大打出手，據說最後乃是玉石俱焚……”她道，“我想，‘遊傾卓’應該不是那孩子的本名，她既然能活著抵達人界，並在人界平安地生活這麽多年，身份或許不容小覷。”

  掌門聽罷，歎了口氣，皺起眉，“不管怎麽樣，現在那孩子不願相告身份，想必有什麽隱情，咱們就當不知這事好了。不過麽，我猜絨絨應是知曉的，就等她們什麽時候願說吧。”

  她又仔細回想一番，“倚淳真人應當也曉得吧？傾卓那身衣裳……我依稀記得她老人家從前穿過，‘絳凝緞’名貴至極，放眼整個修真界都找不出百匹，可不是一般人能仿得了的布料。”

  白狼夫人坐下來，飲了口茶，搭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輕輕摩挲，柔聲：“莫猜了，我們以後總會知道的。”

  -

  戌時一刻，丹宗長老居。

  將遊傾卓安置在靜室內，叮囑她先打坐調息，褚懷霜匆匆轉去煉丹殿取藥。

  築基需要服用築基丹，並以靈石擺陣，提供足夠的靈力。褚懷霜倒是不缺這兩物，隻擔心小道侶在築基時會不會露出原身，或是變為半妖。

  人、妖、魔三族的修煉心法都是不同的，但後兩者要是想修習人族的心法，也不是不可，隻是在突破築基、金丹、元嬰三個階段時，會發生些難以預料的意外，因而才需要旁人在他們突破時進行護法。

  褚懷霜自己其實也是妖，不過她的妖息早在築基期之前就被封入了丹田，一次也沒用過。她自幼修煉人族心法至今，倒是順順利利，從未出過岔子，難以給妖息不穩定的小道侶作參考。

  在藥櫃裏翻找一通，褚懷霜才找出安撫妖息的靈丹，趕回靜室。

  遊傾卓已讓靈力在經脈裏重新運轉起來，聽見開門的聲音，她睜開眼，看著褚懷霜朝自己走來，邊走，邊將許多靈石丟在地上，看似隨意，實則是在布置聚靈陣。

  小心而謹慎地布好陣，褚懷霜又連連布置出數道屏障，以保證不會被外界幹涉，而後在遊傾卓麵前盤膝而坐，將一枚築基丹遞給她。

  “先服下這個。”

  見遊傾卓接過去吞了，她又拿出另外兩種靈丹，依次放到遊傾卓手中。

  “閉上眼，引著體內靈力和靈石靈氣，讓它們匯入你的丹田。”褚懷霜說完便啟動了聚靈陣。

  隨著聚靈陣啟動，龐大的靈力驟然在靜室內蕩開，似猛獸一樣開始到處肆虐。褚懷霜手中結印，指尖在掠過眼前的靈力上輕點幾下，就叫它安靜下來，乖乖地湧向遊傾卓。

  “慢些來，不要急躁。”褚懷霜繼續提醒時，已將靈識外放，順著靈力流探入小道侶的丹田，打算實時監視入體靈力的凝聚情況。

  然而她的靈識剛探進去，便如同在海上行船時，猛地遭遇了一個大浪，瞬息沒入一片汪洋。

  靈識被困住時，褚懷霜吃了一驚，慌忙想退出去，卻也做不到了。靈識所見的區域一片漆黑，她隻能感到靈識附近正不斷湧動著靈力，至於這些靈力流向何處，又會變成什麽模樣，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也無法對其進行幹預。

  褚懷霜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心想這約莫就是妖族築基時會發生的“意外”，倒是慢慢冷靜下來，再感應時，發現周圍的光線亮起來，漆黑之中一點點化出藍色，由深變淺，時不時還有氣泡從底下升上來。

  遊魚戲水，貼著她的發梢、足尖，飛速地竄過去。

  似乎是水底的景致？

  不對，這是……小道侶的心像幻境？！

  打量周圍環境，褚懷霜怔了怔，不等她作出反應，忽覺身上纏來冰涼之物。

  她低下頭，猛地發現纏住自己的是一條水桶粗的尾巴！片片赤色鱗映照投入水中的光，這條尾巴沿著她的雙腿一點點纏上來，很快勒到了她的雙臂，像蛇一般……

  褚懷霜曾見過遊傾卓的原身，一眼就認出這是她的龍尾，頓時毛骨悚然。

  “傾卓，你——”

  她下意識開口，隻道出三字，肩上便一沉。

  “師父。”

  “懷霜~”

  頸間拂過涼意，遊傾卓的聲音隨之響起，先喚一聲恭敬的“師父”，再跟一句含笑的“懷霜”，卻都比平時嬌媚許多，像極了吃人的妖精，聽得褚懷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正要掙脫身上束縛，靈識驟然被一股力道從這幻境裏拽出來。

  褚懷霜一驚，立即睜開眼，打量周圍熟悉的擺設，確定自己的靈識已經回來，這才鬆了口氣。

  可她感覺身上好像仍然纏著什麽，力道還不小，目光一掃，赫然是一條赤色的龍尾！隻是比方才幻境裏的龍尾細了百倍。

  褚懷霜呆住了，目光茫然地順著龍尾，朝遊傾卓看去。

  她此時正仰躺在地，遊傾卓端坐在她身旁，看著窗外，像是在發呆。

  覺察到她的目光，遊傾卓忙轉頭道：“師父，您醒了？”

  見褚懷霜默默點頭，遊傾卓看向自己的尾巴，怯怯地提醒：“師父，您壓著我的尾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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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懷霜：？？？碰瓷啦，不是你自己纏上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