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天網恢恢大豫逢慕容，秋風颯颯子明論衙堂(1)

  上一回說到，謝瑍在酒泉軍校場演授拳法之時，無意中從慕容衝嘴裏聽到了張大豫的消息，雖說是逃走的消息，但也讓謝瑍心中大喜。說實話，就怕沒消息，隻要有消息，就目前晉軍控製的地域範圍，想找他張大豫真不是什麽難事。因為此時此刻不是後世那樣，自然界處處打上了人類意誌的烙印。如果不是真有本事，在荒郊野外生存不是那麽簡單。特別是西域，地廣人稀，人跡罕至，不小心就會成為野獸的腹中餐。有了張大豫的消息，這也意味著南山取寶進行時即將到了。

  那麽張大豫怎麽會落到慕容衝手裏呢？他在今年四月裏姑臧戰敗以後去了哪裏？這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他又幹了些什麽呢？

  這個說來話長，就算簡要節說，也要從三年前說起。

  十年前，張氏投降國滅，苻堅為了展示其寬容之色，沒有對張氏趕盡殺絕，還給張大豫的父親最後一任前涼王張天錫在長安建造了宅邸，並任命其擔任尚書，封歸義侯。此後張氏就在長安居住下來，張大豫吃喝不愁，成了名副其實的紈絝。淝水之戰，張大豫的父親張天錫隨苻堅軍出征，擔任苻融的征南司馬。沒想到苻堅大敗，前秦分崩離析。張天錫見勢不妙，乘秦軍大敗之際，南奔歸晉。他倒是安全了，可張大豫沒有隨軍，被留在大秦都城，哪裏能同往東晉？張大豫雖然紈絝，可也不傻。聽說父親南奔，苻堅大敗，害怕苻堅歸來加害，無奈之下隻好逃出長安，投奔長水校尉王穆。

  王穆此人有謀略，376年前涼為秦所滅時，曾起兵反秦，算是前涼的忠臣，所以張大豫才敢投他。可是王穆身為校尉畢竟勢力弱小，也怕苻堅治他窩藏之罪。384年苻堅敗回長安，他就攜張大豫奔河西，投靠河西鮮卑首領禿發思複鞬。怎奈苻堅威名太大，雖然前涼對禿發部有過恩遇，但禿發思複鞬也怕被連累，於是，禿發思複鞬把王穆他們送到魏安（今甘肅古浪東）。

  385年8月，苻堅被姚萇弑殺於新平寺中，本來就混亂的關中更加不可收拾，群雄並立，盜賊蜂起。慕容、姚萇、呂光、禿發思複鞬、乞伏國仁、楊定等等，都虎視眈眈。

  丙戌辛卯（386年2月)，魏安人焦鬆、齊肅、張濟等人聚集數千人，在揟次(今古浪東土門鎮)推立張大豫為首領，反抗呂氏兄弟的暴行。同年三月，張大豫率部攻陷呂光的昌鬆郡（治今甘肅武威東南）。呂光派遣輔國將軍杜進討伐，被張大豫擊敗。張大豫乘勝追擊，欲攻占姑臧複國，乃發檄文向各處，聯絡諸強共同討伐呂光。得到張大豫的傳檄，建康太守李隰、祁連都尉嚴純和閻襲等人紛紛起兵響應。很快，張大豫的軍隊就發展到三萬人，保據楊塢（今甘肅武威西）。就連禿發思複鞬也派他的兒子禿發奚於加入張大豫軍共同作戰。可以說，初期的張大豫部連連取勝，士氣極高。加上各地豪強響應，更讓張大豫信心爆棚，覺得呂氏兄弟也不過如此，才有了姑臧此戰。

  王穆到底是老人精，對呂光那是相當的了解，哪裏不知呂光絕不是善茬，不然也不會讓苻堅委以重任，名揚西域。更何況回歸之時梁氏父子居地主之利，合河西之力都未能擋住，憑現在張大豫這點兵力，要想攻下武威簡直是癡心妄想。於是，王穆諫言張大豫道：“呂光糧草豐足城池堅固，裝備精良，進逼他不會有利。不如掃平嶺西一帶，練兵積糧，再向東爭戰，不滿一年，可以平定。”應該說王穆之言確是老成之言。

  可張大豫連戰連勝，野心膨脹，被眼前的勝利衝昏了頭腦。隻想著攻下威武，恢複他的張家天下，做他的太平王爺。哪裏能聽的下王穆的勸諫之言。不但嘲諷王穆膽小怯戰，坐失戰機，還自號撫軍將軍、涼州牧，改年號為鳳凰。準備一舉攻下姑臧，進城慶功。看著王穆還要勸說，這小子不願聽，索性支開王穆，直接派王穆向嶺西各郡求援，聯絡各地英豪，希望他們共同進攻姑臧。王穆雖然心中不甘，但也沒轍，為了保住張大豫隻好派人四處聯絡。

  四月，張大豫和禿發奚於等聯軍進逼姑臧（今甘肅武威），在姑臧南門陳兵數萬，列陣邀戰，欲一戰而決。

  對於戰機把握，張大豫之流，哪裏是呂光這樣的戰場宿將的對手？呂光見張大豫他們的隊伍，彼此並不合拍，就知道各軍之間絕非鐵板一塊。乘張大豫他們在城門前還沒有組織好攻擊，不顧城內各人的勸阻，親自率軍，搶先領軍出城攻擊張大豫聯軍。張大豫他們根本沒想到呂光不按常理出牌，來不及防守，被呂光大敗。要不是謝瑍出現，張虎的精騎兵也不會出現在河西，也就是從這裏開始，曆史再次發生了改變。

  前文書說過張虎派精騎救助張大豫部，使他們免於全軍覆滅，禿發奚於也沒有如曆史上一樣在此喪命。張虎伏兵城西，突襲呂光大軍，呂光受傷逃逸，張虎用計乘勢巧奪姑臧城。

  張若風建功，張大豫敗走。這是多麽讓人可歎的事。

  張大豫和禿發奚於好不容易逃走，會合了王穆等人，因言語不合，悶悶不樂。

  王穆因親見晉軍兵威，勢難抵擋。張氏又一直接受東晉封號，況張天錫已投東晉數年，受朝廷厚待。張大豫乃張氏世子，如有可能的話不如一同降晉。

  傍晚，張大豫召見眾人，商量對策。王穆壓下心中的不滿，陳述所見，告訴他晉軍勇猛，不可力敵。遂勸張大豫去晉營拜見晉將，合兵一處，共同進擊呂光，還可以與張天錫取得聯係。若張大豫不想出麵，也可以派個代表去，總之隻要能和晉軍取得聯係，能合兵一處，那絕對是上上之選。倘能如此，既可父子團聚，亦當不失富貴。可張大豫初嚐大權在握的甜頭，哪裏肯去寄人籬下？於是反而斥王穆有賣主求榮之心而欲殺之。多虧眾將求情，方才得脫。王穆心中暗道：“小兒得誌，不足與謀”，遂連夜西去建康，投奔老友建康太守李隰，並讓人留心注意晉軍動向，看形勢發展，再作打算。他當然不知道，在他西去之時，張虎已經坐在了姑臧城中。就算他知道晉軍占了姑臧，沒有可靠之人引見，也未必就肯投效。

  張大豫得知王穆棄己而去，心中大怒，繼而懊惱不已。少了王穆，就少了一直臂膀。無奈之下隻好率敗軍向南迂回，還好呂光的人沒有追來……焦鬆、齊肅等人，見事不濟，各率本部人馬歸去。張大豫的身邊除了禿發奚於的本部兵馬外，隻剩了兩三百人。張大豫見自己勢衰，隻好跟著禿發奚於南下，再次投奔禿發部。等他得到姑臧被晉軍攻取以後，先是搖頭歎息，接著心中暗悔沒有聽王穆之言。呂光自己都打不過，晉軍就更別說了。何況自己現在哪裏還有兵馬？打呂光還可以傳檄河西諸部聯合幫自己打，打晉軍誰敢聯合？那可是國祚正統。

  河州新政□□，張大豫心中明白是禿發利鹿孤的計謀。他雖然紈絝，可不是傻子。見識過晉軍的厲害，自然不想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於是他悄悄告訴禿發利鹿孤，晉軍自開戰以來，從無敗績，勸他莫要無事生非，招惹晉軍，以免生禍。禿發利鹿孤自認為謀略高強，派人出馬，自己又不出麵，隻是讓人散散流言，暗中挑撥慫恿，等火候差不多了就走人。他可沒想到孫無終行動的那麽果斷，行動快得讓他的人都沒來得及全部逃走。他也沒想到，孫無終會挨個審訊那些毛、衛兩家的俘虜，而且從中尋出了蛛絲馬跡。

  張大豫聞聽晉軍來攻，知道禿發部根本無法抵擋，他不想死，於是乘亂北上。張大豫原本打算取道關中南奔，找他的父親，以期父子團圓，說不定還有加官進爵的希望。這時他才明白，王穆當時的確是為他殫精竭慮的。隻是世界上賣什麽的都有，就是沒有賣後悔藥的。如果他真能回到建康，沒準還真讓他猜著了，弄個閑散官位，不缺吃喝悠閑的過一生。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過了洮水，往東走了兩天，就遇上了慕容衝。同在苻秦，他和慕容衝不但彼此聞名，而且也算是多年舊識。慕容衝見他狼狽，全無在長安時的樣子，想到自己不由會心。

  可慕容衝詢問之下，張大豫支支吾吾，頓時讓慕容衝沒了心情，也不問了，直接命人看著，令他跟隨自己西行。因為有人盯著，他沒得跑，隻好跟著慕容衝西行而來。好在慕容衝隻是純粹覺得他從西邊跑過來，形跡可疑。特別是問他謝瑍大軍的事，他說得前言不搭後語。慕容衝心中不屑，原本想放他離開，可聽說這小子是為了去江南建康尋父，當時就笑了：尋什麽父啊？要尋父這都好幾年了才想尋？慕容衝連戳破他謊言的心思都沒有，懶得理他，也沒心思問他什麽了，你不是南渡尋父嗎？幹脆帶他西行，讓你故地重遊。其實慕容衝真的冤枉張大豫了，他後來是真想南奔尋父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