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演太極子明再說道,走長廊謝瑍感滄桑(7)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0-12-14 04:25      字數:2769
  史載,後涼龍飛二年(397年),沮渠羅仇、沮渠麹粥兄弟二人跟隨呂光征討河南,呂光的前軍大敗,沮渠麹粥對哥哥沮渠羅仇說:“主上荒耄驕縱,諸子朋黨相傾,讒人側目。今軍敗將死,正是智勇見猜之日,可不懼乎!吾兄弟素為所憚,與其經死溝瀆,豈若勒眾向西平,出苕藋,奮臂大呼,涼州不足定也。”

  沮渠麹粥的意思是說:呂光年老昏昧、驕橫放縱,諸子結夥互相傾亂,進讒言之人側目。現軍敗將死,正是智勇之人遭受猜忌的時候,難道能夠不害怕嗎!我們兄弟倆向來是他們所害怕的人,與其死於山溝,不如率領軍隊開往西平,出苕藿,振臂大呼,平定涼州真不在話下。

  可惜沮渠羅仇不聽弟弟的話,他說:“理如汝言,但吾家累世忠孝,為一方所歸,寧人負我,無我負人。”不久,就被呂光遷怒而殺。

  這就是沮渠蒙遜造反的契機。當時沮渠氏宗姻諸部會葬者萬餘人,沮渠蒙遜在葬禮上痛哭流涕,謂眾人曰:“昔漢祚中微,吾之乃祖翼獎竇融,保寧河右。呂王昏耄,荒虐無道,豈可不上繼先祖安時之誌,使二父有恨黃泉!”眾鹹稱萬歲。遂斬殺呂光的中田護軍馬邃、臨鬆令井祥後建立同盟,一旬之間,眾至萬餘。屯據金山,與從兄男成推舉呂光的建康太守段業為使持節、大都督、龍驤大將軍、涼州牧、建康公,改呂光龍飛二年為神璽元年。這也是段業立國的根由。後來沮渠蒙遜造了段業的反,自立為王是後話。

  當然,這一世的段業現在正在謝瑍軍中,不但建康太守與他無緣,稱帝立國更是遙遙無期了。沮渠羅仇乃忠勇之人,可以一用;沮渠蒙遜可非等閑之輩,乃是梟雄一枚。史載蒙遜博涉群史,頗曉天文,雄傑有英略,滑稽善權變,梁熙、呂光皆奇而憚之,故常遊飲自晦。其時的蒙遜不過弱冠(比謝瑍大兩歲),能得梁熙、呂光忌憚,可見其機變英略。上麵他在葬禮上的慷慨陳詞,可謂聲情並茂,鼓動性頗強,有此亦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姑臧軍營大帳。

  謝瑍高坐案前,兩廂眾將林立,鎧甲鮮明,不怒自威。

  “啟稟大將軍,沮渠羅仇眾人已至帳外。”毛興進來稟告。

  “請吧。”謝瑍就說了兩個字,輕輕地。

  “大將軍有令,有請!”傳令兵高聲喊喝。

  帳外的沮渠羅仇聽到傳令,心中一震。

  “請?”敗軍之將的的下屬,還能被冠一個請字?沮渠羅仇看了一下左右,示意眾人帳外等候,隻帶了弟弟沮渠麹粥、兒子沮渠成都和侄子沮渠蒙遜進帳拜見。

  立在帳門口,沮渠羅仇高聲報號:“鄙人沮渠羅仇攜幼弟子侄請見謝大都督麾下!”

  “進來。”謝瑍輕運丹田氣,聲音柔和卻暗含無盡的威嚴。

  四人聞言,進得帳來,頓覺一陣目眩。但覺帳內鎧明甲亮,兩廂數十道目光射來,讓人壓力倍增。幾人安下心神,定睛向上觀瞧。但見帥台案後,一位年輕人端然而坐,身後兩側各有一位戎裝少年,持槍肅立,護侍左右。

  年輕人一身便裝,雙眸如水,麵色沉靜的看著他們。

  “沮渠羅仇率兄弟麹粥、子成都、侄蒙遜參見大將軍閣下。”沮渠羅仇先是右手按拂胸前躬身施禮,接著半跪參見。沮渠麹粥三人也一起行禮拜見。

  “沮渠將軍請起。”謝瑍站起身形,伸出左手示意道:“不知沮渠將軍遠道而來,未能遠迎,尚請海涵。”

  “羅仇不敢當!”沮渠羅仇看到謝瑍起身,再次垂首道。

  “沮渠將軍勞頓千裏,趕赴姑臧,定有所教,還請起來說話。”謝瑍微微頷首道。

  “謝過大將軍!”沮渠羅仇等人躬身相謝,站起身來。

  “久聞沮渠將軍忠勇,請勿須拘禮,有話請講。”謝瑍說著,坐在案前,注視著沮渠氏四人。

  “羅仇前來,一為歸附將軍,二為求情。”沮渠羅仇再次撫胸施禮。

  “沮渠將軍棄暗投明,深明大義,本督歡迎。”謝瑍緩緩道:“隻是姑臧光複兩月有餘,未見爾等前來,卻是為何?”

  沮渠羅仇聽得謝瑍此言,心中一緊。

  “啟稟大將軍,羅仇既歸附呂將軍,自需有始有終。”沮渠羅仇施禮道:“而天兵東臨,呂將軍兵敗,數月杳無音信,吾等久候無果,欲求效忠而不能。羅仇雖無大誌,亦不願生靈塗炭,故此來遲,還望大將軍恕罪。”

  “素聞沮渠將軍忠勇之名,果符名實。”謝瑍點頭道:“且心有民生,善莫大焉。今日得見,更勝傳名。”

  “大將軍讚譽,羅仇汗顏。”沮渠羅仇施禮道:“羅仇初附,未有寸功,還有一事相求,譖越之處,還望大將軍寬宥。”

  “但說無妨。”謝瑍目光閃動,他注意到沮渠羅仇一旁的年輕人,臉上的憂色一閃而過。

  沮渠羅仇抬起頭,目光注視著謝瑍,:“呂將軍失蹤,如為將軍所執,羅仇還望大將軍能饒呂將軍性命。”

  “羅仇將軍,這個請求本督不能答應。不是本督不給你臉麵。首先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呂光的性命,不在我手。”謝瑍也注視著這位匈奴將軍道:“呂氏殘暴,自有民眾審判,罪大惡極之人,必須依據朝廷律法進行處置。然呂光收複西域,也有微功,隻要他洗心革麵,將功贖罪,也未嚐無有生路。你已經知道,我軍收複姑臧,並未戧殺呂氏族人,隻是對那些民憤極大的個別人,進行了審判。羅仇將軍,個人恩怨與大眾利益、國家利益相較,微不足道。切莫因私利而枉顧國法啊。”

  謝瑍的話,讓羅仇心中無底,但畢竟他的話說出來了,也算是盡了心意。可羅仇不知道,謝瑍這一席話,另有深意,他可不是隻對沮渠羅仇說的,兩廂的眾將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是告誡,也是警示。謝瑍深知,律法貴在公正,要深入人心,需要大力度的宣貫。而上層是必須首先要嚴格執行的。

  就在沮渠羅什若有所失之時,身旁的年輕人突然上前一步說話了。沮渠羅仇雖然知道這個侄子一向機智,但畢竟是第一次拜見謝瑍,深怕侄子得罪謝瑍,頓時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小人嚐聞大將軍禮賢下士,廣施善政,以利天下之民。且兵鋒所指,攻無不克,千裏征戰,未嚐一敗。呂光敗軍之將,呂氏大勢已去,都督縱饒其一命,有何懼哉?”沮渠蒙遜自稱小人,抬頭看著謝瑍,目光湛然,無懼色。很顯然,他注意到了謝瑍自稱本督,所以他沒有像他的伯父那樣稱謝瑍作大將軍。

  聽了沮渠蒙遜的話,謝瑍一笑。

  “本督無懼。”謝瑍靜靜地看著眼前年輕人:“本督可以饒呂光,但律法未必能饒。如有違律法,呂光仍要接受當有的懲罰。”謝瑍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饒有興趣地看著沮渠蒙遜道:“本督若是沒猜錯的話,你就是沮渠蒙遜吧?”

  “正是小人。”沮渠蒙遜先是一怔,隨即立刻撫胸施禮,不再和謝瑍對視。他感覺自己仿佛被看透了似的。

  “聽閣下之言,倒是深諳本督所為。”謝瑍看著垂下頭的沮渠蒙遜,微微一笑道:“本督亦嚐聞梁熙、呂光之流,驚畏閣下才具,故閣下常遊飲自晦。為何今日卻反不懼為本督所忌?”

  聽了謝瑍的話,沮渠蒙遜心中大罕,這可是他心中的秘密啊。

  “蒙遜久聞都督大名,甫見都督,即自知不逮。”雖然納罕,但沮渠蒙遜到底不負機權之名,“既知果,何妄為?況小人雖才德淺薄,亦有上進之心。都督大名,如雷貫耳,如蒙不棄,予欲彰顯而不得,何須自晦也?”未完待續